她說著說著,眼淚就往下落,雖然不比之前在靈堂時的嚎啕大哭,但如此靜默地哽咽,倒是更讓人覺得情真意切。
嵐意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真的悔了。
“好了,好了,別哭了。”她拿起帕子,抬手給她一點點擦掉眼淚,誰知宛玉心中的痛苦層層積累,這會兒根本就停不下來,整張臉哭成了一隻皺巴巴的橘子,還得拼命忍著,不讓旁邊的奴才們聽到哭腔。
嵐意無奈,只得把帕子直接塞到她手中,讓她自己擦。
好一會兒,宛玉才緩過來,腫著一雙桃子似的眼睛,口齒不清地說:“表姐肯定要笑話我了。”
嵐意搖了搖頭,主動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那一刻感覺到宛玉小震了震。
“往日的事,一筆勾銷,表姐的遺願是讓咱們和好,不論那封信還有沒有別的意思,咱們照著做,不能讓她走還走得不安心。而且你眼下實在……”她想了想,終究還是沒說完那句話,只道,“好了,收拾好自己,回去後被這麼頂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你婆母瞧見了,心裡指不定會不自在。”
宛玉見她關心自己,努力彎了彎嘴角,“我記得了,表姐說的,我都要牢牢記住。”
好不容易送走了宛玉,裡頭長玦已經催了好幾道,都是問王妃怎麼還不回來,一時門動,嵐意終於緩步進來,直引得長玦站起來快步走到她身邊,拉住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嵐意蒙了蒙,問:“這是做什麼?”
長玦鬆口氣,“我怕你離了我,又開始哭泣,哭壞了肝腸,且解夫人不知道尋你來做什麼,我雖然叫人盯著,但還是怕她把你氣著了。”
嵐意無奈地道:“誰能氣著我,只不過表姐走得太突兀,是真的讓人傷心。”
長玦同樣遺憾,“表姐的音容笑貌,彷彿就在眼前,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我也當她姐姐一樣。”
嵐意定了定神,拉著長玦往桌邊走,坐下後又打發凝芙和蕊花看好門,不能讓旁人聽了去,這才說:“表姐留了遺書,一封很不對勁的遺書。”
她把今天下午所知的一切仔仔細細地說給長玦聽,因那封信到底是留給宛玉的,她沒有留下,好在裡面字字句句,印象都已經極深刻,不會遺漏什麼。
長玦聽得很認真,越到後面,神色越不大好看,可巧這個時候乳孃抱著珣康過來,凝芙進來稟報說是孩子吃飽了,鬧著要阿孃抱。
長玦冷著臉道:“一個堂堂的男兒,總是纏著母親像什麼話,讓乳孃先管著。”
嵐意推了推他,小小地翻了個白眼,“咱們墩兒才幾個月大,你就說什麼堂堂的男兒,且咱們母子是一同闖過鬼門關的,這是骨血相連才想讓我抱,真是。”
看到凝芙還傻乎乎的守在一旁,嵐意樂了下,和氣地說:“你和乳孃說,讓她抱著珣康在外頭走一走,多安排幾個人跟著,打好燈籠,別磕著碰著,小孩子總呆在屋裡也不行。等我這頭和殿下把要緊事說完了,就喊她進來。”
凝芙領命而去,這邊嵐意的臉上,又寫滿了傷感,“所以表姐的死,很複雜,我不知道是不是全因著我,但她想借遺書和宛玉的口對我說什麼,是一定的。長玦,你說人會有下輩子嗎,我總要把這份天大的人情還她啊,她是那樣好,那樣溫柔的人……”
長玦攬住她,輕聲安慰,“人生怎麼會完全無憾呢,總是要走過之後,才知道未來是什麼,且不說有沒有來世能償還吧,先把眼門前她想告訴我們的想明白了,才是對她最大的安慰。”
嵐意努力打起精神來,“正是。易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還不得而知,但就擺在眼前的這些,已經能夠看出來表姐是受了限的,她一定是在那樣的環境裡沒有出路了,才這樣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