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陣子沒見瑛貴妃,確實是故意冷落,到底折了榮歡和裴妙晴兩條人命,他碰上了難免不自在,此刻聽到她說話,才終於抬眼望過去。
不得不說,有日子沒見,瑛貴妃老了些許,或許在過往的年歲裡,她也是這麼漸漸衰老的的,但從前常常見面,那些變化分散在每一天裡,就不甚明顯,終究比不上驟然相見的觸動。
皇帝看著她眼角不論怎麼用脂粉都無法遮掩的細紋,忽然就摸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為了她,傷了髮妻,和髮妻的兒孫們。
只不過舊情猶在,看著她一直屈膝,皇帝還是抬了抬手,“起來說話吧,你膝蓋不好。”
瑛貴妃眼窩一熱,只不肯在位份低的妃嬪面前顯露,低著頭道:“臣妾多謝皇上惦念。”
皇帝則問:“怎麼鬧成這般模樣?琪妃好歹也在妃位,該為年輕的妃嬪們做個榜樣,如此不著調,實在是不應該。”
琪妃才不在乎那麼多,直愣愣地就說:“不是臣妾不著調,是貴妃娘娘非要讓人掌臣妾的嘴,臣妾好賴也是宮裡這麼多年的老人兒了,當著旁人的面被掌嘴,那才是真正的不著調。”
皇帝道:“想來是你又沒管住自己的嘴。”
多年相處,皇帝對琪妃很瞭解,字字句句,彷彿也是衝著她去的,看起來在他心中,瑛貴妃一點兒錯沒有。
然而琪妃秉承著不論如何也要爭一口氣的想法,張嘴就道:“皇上,臣妾這麼多年,雖然有時候愛嘀咕了些,但從來沒有害人之心,這您是知道的。實在是宮裡有些流言,傳到了臣妾耳朵裡,臣妾又瞧見貴妃娘娘不管,只好囑咐幾位妹妹不要胡亂跟著說,結果被貴妃娘娘聽見了,還以為臣妾在背後嚼她的舌根,就要撕臣妾的嘴。”
“什麼流言?”皇帝問。
琪妃看著小心翼翼地瞥了瑛貴妃一眼,“貴妃娘娘要罰臣妾呢,臣妾哪裡還敢說。”
皇帝沉聲道:“朕看你如今放肆得很,朕問你話,你找藉口推三阻四不回答,是要讓朕治你欺君之罪?”
這話說得厲害,其實語氣上並沒有多少苛責,琪妃聽得出來,剛要說話,瑛貴妃忽然道:“皇上,不如讓臣妾來說吧,畢竟那些流言,都涉及臣妾。”
皇帝卻搖頭,“既然涉及你,不插手不插嘴,才是最好的,讓琪妃說。”
瑛貴妃默然,只能退到一旁,琪妃得了准許,一張小嘴噼裡啪啦,把先前的話複述了一遍,最後還道:“皇上您聽聽,這流言裡,貴妃娘娘被形容得和母夜叉似的,臣妾在後宮裡這麼多年,知道貴妃娘娘如何盡心盡力侍奉慈康皇后,怎能容他人如此編排。”
瑛貴妃打心底一股火氣騰了起來,萬沒想到琪妃在宮裡咋咋呼呼這麼久,竟也學會了能言善辯,冷冷地道:“你是在為本宮說話,還是就著流言編排本宮,自個兒心裡有數。”
琪妃反唇相譏,“臣妾心裡當然有數,反正臣妾的好心被當做驢肝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瑛貴妃還要說什麼,皇帝道:“好了,吵吵嚷嚷,真是不成個體統。琪妃的品性人人都知道,倒是貴妃,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喜歡和人起爭執了。”
瑛貴妃倏然一驚,這些日子一來,她心中也鬱結,竟然忘記了從前在皇帝面前是什麼模樣。
皇帝不喜歡過於強勢的女子,慈康皇后在世時,就是因為總是和人針鋒相對,而惹得他不快,而如今,自個兒竟像是一點點變成了慈康皇后那樣,也開始端著身份,也開始與人爭執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