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緋紅的房間裡,惟有中間的一抹白色,不染纖塵的白色,突兀而詭異。衛非言慢慢悠悠地搖著手中的摺扇,腰間的墨玉穩穩地垂於身前,豔絕天下的雙眸注視著琴姝。
床上,琴姝眼眸闔著,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柳眉輕蹙,小巧的翹鼻上佈滿細汗,白皙勝雪的面上染上一層嫣紅。素衣輕羅,未施粉黛面先紅。
衛非言低沉的聲音落入琴姝耳中,她按照衛非言的話,慢慢地引導著在體內亂竄的內力。每理順一條經絡,琴姝的眉頭都要緊緊地鎖上一次。
她的身體應該是從小便體弱,每一條經絡都極細,被內力著如水湧般一沖刷,就如決堤的河潮,一下血脈噴張,面上密密細汗。
衛非言搖著摺扇的力道忽然加大,揚起的微風拂過琴姝的身子,垂於臉頰的髮絲遮住她潮紅的面色。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起,身軀幾次搖晃,片刻後又穩穩地盤坐在床上。
那一道道拂過琴姝的風好似有意識一般,環繞在她瘦弱的身子旁,一搖晃便扶起她。體內也好似有一股暖流流過她梳理好的經絡,替她把隱痛拂去。
在衛非言的幫助下,琴姝終於將內力在體內運轉了一圈,最後全數收回丹田。在內力回到丹田的瞬間,琴姝的身體一下鬆下來,倒在了白玉床上。她剛才太過緊張,如今一放鬆,自然就垮了下來。
“一月離傷,十年功力。”衛非言不知從哪裡又拿出一壺清茶,一邊說一邊倒了一杯,“明日,我將親自上場試一試你的能力。”
琴姝還未細細感受體內出現的內力,聽見衛非言的話,強撐著身子,嘴角揚起一抹僵硬的微笑,“多謝。”
衛非言薄唇勾起一絲微妙的弧度,淡漠的眸子轉向琴姝的方向,眼中一似興味,將手中的茶杯遞向琴姝的方向,“明日,你便不會謝我了。”
琴姝拖著疲憊的身子,款款走至衛非言的身前,軟弱無力的手腕在袖口動了幾下,才接過衛非言手中的茶杯,她努力避開衛非言的手,還是碰上了那隻冰冷的手。
雙眼低垂,暗暗掃過衛非言豔麗的面容,見他並沒有什麼反應,琴姝亦是不動聲色地坐在衛非言的對面,“至少現在我是感謝你的。”
衛非言仰頭笑了一聲,可那聲音平淡如常,好似為了笑而笑一般,沒有任何感情,“現下天色已晚,你便待在我無妄殿罷,至於晚膳,我已經讓人送到偏殿中了。”
言畢,衛非言沒有給琴姝回答的時間,自己先一步走出密室,瞬息間便消失在琴姝的視野中。
待衛非言完全消失了,琴姝才低過頭,手中的清茶已經涼了,冰冷的杯盞好似衛非言的指尖,拿在手中是冰冷的,可握久了便渡了她的體溫,多了分溫度。
琴姝還是將手的清茶飲下,在茶水入喉的那一刻,她的瞳孔微睜,這是簡月曬的茶!
簡月在遠親家的那幾年,一直都是做小勞工,遠親家是曬茶的,家中有一處茶園。小小的簡月總會苦中作樂,把遠親不用的茶葉收集起來,照著他們的樣子悄悄地曬茶炒茶,也得到了不少手藝。
入了秦樓,她無事便會和雲舒外出去尋些新奇的茶葉來曬,也總會找時間去藏書閣看看炒茶的書卷。說來也可笑,那個她最厭惡的地方教給她的東西,竟成了她的手藝絕活。
先前,琴姝太累了,沒有聞出衛非言手中的茶盅裡竟是簡月的茶。她將手中的杯子轉了一圈,一隻清豔絕塵的蓮花綻放其間,這是菡萏院的杯子。
所以,他是去菡萏院把這些東西拿了上來嗎?
琴姝視線看向衛非言離開的方向,陷入沉思。衛非言總是出其不意,每一步都讓她看不清。
靜坐了一會兒,琴姝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如湖水的眸子凝望了一會兒,亦走出了密室。在她走出不久,密室裡便出現了一道身影將她留在桌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還未走到偏殿,琴姝便已經聞見了飄出十里的菜香,這味道……
琴姝突然提起腳步,訓練許久的輕功第一次用在身上。緩緩推開房門,琴姝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月白色衣衫,一頭青絲高束,相較平時更多了一份英姿。
“見過小姐。”簡月微微俯身行禮道,臉上亦如往常的溫婉笑意,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
琴姝不自覺地又放慢了腳步,她面上的欣喜一掃而空,可眉梢的笑意依舊掛在臉上,她邁過門前的木檻,“簡月,你為何在這裡?”
無妄殿連尹月人來都要千求萬請,簡月怎得這麼簡單就上來了?
簡月將手裡的盤子在桌上擺做花狀,用食盒邊上的手絹細細地將本就乾淨的手擦拭一遍,才跨步走到琴姝的身邊,“簡月已經透過了重域的第一層訓練,樓主特許簡月來見一見小姐。”
聽見簡月的話,琴姝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瞬即她又走到桌前,看著上面熟悉的飯菜,眼中仍是有些感動。這幾日她往返於菡萏院和無妄殿之間,根本沒有時間好好做飯,也都是簡單吃一點,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