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曲折的迴廊時,入目全是鬱鬱蔥蔥,佳木成林,夏日青翠欲滴的樹葉在風中颯颯作響,譜寫出一曲夏日的盛景。
尹月人已經來過無數次了,對這裡已是瞭然於胸,她偷瞄著琴姝的反應,見她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又繼續望著前方,她第一次進墨院時可是驚訝了許久。
墨院裡的一草一木皆是由墨老和他的夫人佈置的,只是,因為一次意外,墨老的夫人不幸離世了,只留墨老一人,守著曾經歡聲笑語的地方,獨自落寞。
尹月人還記得她第一次來時,墨夫人慈祥熱情的笑,那時是冬天,那笑像一束光,直直地照進她的心裡,冰冷了許久的心一下子破開了一口,心上的冰似乎在慢慢地融化。
只是,那時的她不知道,之後,她只能在回憶裡去尋找那樣的笑容了。
想著想著,尹月人的情緒底落了下來,她眼底的興奮不再,而是默默望著院中那顆梧桐樹。葉如華蓋,遮住了半邊天,她第一次見時,只有光禿禿的樹丫,掛著積雪。
尹月人身上的情緒轉變得太明顯,琴姝一眼便捕捉到,她望著尹月人略顯落寞的背影,悄悄然走上前,和尹月人並排著走在迴廊中。
琴姝平時走路的步子是很慢的,一步步似閒庭信步,輕緩著踏在地面上,輕得連腳步聲都恍若未聞。而尹月人的腳步則要輕快許多,步子大而快,不拘束於人。
感覺到琴姝的靠近,尹月人收起眼底的深沉,笑眼盯著他,詢問道:“怎麼了?”
琴姝只是看著尹月人的眼睛,眼裡是還未完全散去的懷念和失意,她輕輕地搖頭,朱唇揚起一抹淡雅的微笑,柔聲道:“無事,前面應該就是墨老的房間了吧?”
尹月人這才望向前方,一道質樸無華的木門,門已經開啟,門前一道幕簾垂下,看不清裡面的場景。
小童立在門前,朝著兩人俯身,恭聲道:“墨老便在裡面,小人就帶二位到這裡了。”說罷,小童便轉身從迴廊的另一邊離開了。
兩人互望了一眼,同時提起裙襬,一人撩一邊的幕簾,跨步走進了房間。一進屋,便能聞見一道沉靜的檀香,最先吸引琴姝的便是中間桌面上的一隻懸掛的玉笛。
通透碧綠的笛身,映著窗外的白光撒下一片綠影,笛尾掛著一束藏青漸變流蘇,風吹過也不見擺放一分。
在窗邊的木床上,墨老盤膝坐在上面,中間的桌上擺一副茶盞,清淡雅緻的茶香和沉靜的檀香交融在一起卻是極致的和諧,不禁讓人靜下心來。
見兩人到來,墨老亦未下床,平靜如水的眼眸波瀾不驚,淡淡地掃過兩人,手指著眼前的蒲團,蒼老的聲音響起,“先坐下吧,月人你這次來是有何事?”
墨老凝望著尹月人,和其他人不同,在那個冬天後,尹月人總是有事沒事就會往他這裡跑,閒暇時也有待一天半天的。他知道,她只是想陪陪他這個孤寡老人,也就隨著她去了。
尹月人剛坐在坐墊上,雙腳屈膝半跪在床上,嘟嚷著嘴,得意地挑起豔麗的眉眼,嬌聲道:“這次墨老可猜錯了哦,是小姝有事找墨老。”
墨老眼波一驚,片刻後便恢復了平靜,對面的兩人都未來得及捕捉,便消失在眼底。他轉向琴姝,低聲詢問道:“琴姑娘找老夫是為何事?”
“不知墨老可知道衛樓主在何處?”琴姝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出口。
隱身在幕簾後的衛非言坐在一把木椅上,一邊探聽著外面的交談,一邊琢磨著手裡的紙牌。這麼快就找來了,看來這東西對她很重要。
一牆之隔,墨老依舊是一副高深的模樣讓人看不清他內心的想法,他面不改色地答道:“琴姑娘找凌之是為何事?”
見墨老的樣子,琴姝便知道,她若是直說定得不到她想要的東西,而且塔羅牌的事,還是少些人知道的話。於是她眼眸一轉,朱唇輕啟道:“關於一年後的武林盛會,我有些事情想要同衛樓主細說一番。”
這是她在落塵樓聽訊息時意外聽見的,武林每十年便會一場武林盛會,不過是各派勢力之間相互切磋,相互試探,亦是增強江湖聲望的良機,各派自然是不會放過這樣的一個好機會。
數十年前,秦樓便是在這次盛會上一展風采,奠定了現在的地位,十年前更是因為衛非言的凌空而出將秦樓推上了風口浪尖,亦讓秦樓成了當今江湖最大的一派勢力。
現在人們只要提前十年前的盛會,便會想起那一道紅色的身影,一把水墨山河的摺扇,雲淡風輕間便掃下一片武林高手。
墨老眼眸清明,一動不動注視著琴姝,似要在她的眼裡看出些什麼。可是,他只看見了一片漆黑如墨的瞳色,本是年少不知事的年紀,眼底卻一片深沉。
這個少女,心思難測。墨老對琴姝生起了戒備之心,這樣的人很難控制,再加上她逆天的占卜術,此女定會亂了天下。
所幸,她現在不會對秦樓有威脅。
透過琴姝的眼睛,墨老知道,她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秦樓既收留了無家的她,她定不會站在秦樓的對立面,因為占卜之人最重的便是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