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懶惰鎮的一個角落裡,一所幽暗的研究室中,一個渾身被捆著繃帶的人靜躺在太師椅上。他面如死灰,毫無血色,兩眼無神地盯著光線遊動的全息影像。從構造上看,很容易便能認出,那就是囚禁米婭的圓形機械裝置,也就是他的終端控制系統。
但那裝置裡最核心的部分已經被取出來了,如今只是一個無用的軀殼。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像極了它,不就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皮囊嗎?
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咔”的一聲,研究室的大門被人推開了。
“都這麼晚了,誰會來找我呢?”他忐忑著。
沒想到,走進這所偏僻的研究室的人,是一位中年婦女,她一手拿著保溫瓶,另一手提著換洗的衣裳。可研究室裡的光線實在是太暗了,她本來眼神就不好,只能慢慢地、小心地往前挪。
坐在椅子上的那人實在不忍心,心念一動,整個研究室的燈即刻全開啟了。雖然明亮的光對他來說,是一件引起痛苦的事情,但誰叫那中年婦女是自己的家人呢。
那中年婦女半眯著眼,擔心地掃視了一圈,找到了他所在之處後,連忙撒開步子,匆匆來到了他的身邊。在轉身的一刻間,她壓下了所有擔憂的情緒,強撐起了笑容對他道。
“惰兒,你今天感覺如何?母親給你拿來了湯水,給你補補身子。”
說著,那中年婦女慌慌張張地擰開了保溫瓶,倒滿了一碗湯,遞到了他的面前。那人眼含淚光,嘴角微顫,心頭就像被人撒了一把辣椒水,火辣辣的痛。而那中年婦女依然微笑著,盛了一勺湯水,喂到了他的嘴邊。
“惰兒,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身子要緊,來吃一口吧。”
椅子上的人正是懶惰,而他面前的這位中年婦女,就是他和勤奮的母親,雪姨。
他不禁想起來了自己這五年來做出的種種壞事,甚至比莫清言說的“十惡不赦”更嚴重。但他萬萬沒想到,雪姨並沒有責怪他,就連被他打傷的勤奮也沒有。
“家人。”他暗暗後悔道,“我到底有多心狠,才會對家人做出那麼多傷害他們的事情。”
可事實上,他所做的事情並非出自本心,他也是被“惡”所控制,才會變成一個魔鬼的。
惡,存在於每個人心中,且從出生的那天起它就在。要是縱容它,讓它肆無忌憚地生長,它很快便能佔據人的心,讓人徹底淪為“惡”的俘虜。唯有藉助人心中的另一股力量“善”,才能與之抗衡,防止它的失控。
“惰兒,都過去了。”
……
米婭眼神越發恍惚,在長吁了一口氣後,緩聲道:“不錯。潛意識力量超出我的想象,它們非常頑強,我毫無還手之力。清言,有沒有什麼辦法,既能讓我接近他們的意識,但又不被危險的潛意識發現呢?”
莫清言沉思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皺起眉頭,微微搖了頭,淡淡道:“我所知道的事情,米婭,你也應該是知道的。按照我們那邊的說法,人的靈魂中,有一部分名為‘守魂’,指一個人在死亡後,他的大部分靈魂已經消散,但還有一絲靈魂會留守在身上,而且世上除了時間外,沒有東西能磨滅它。”
一時間,眾人心裡更是冰寒。勤奮微閉雙眼,轉過身去,默默長嘆了一口氣。
秋瓊見他們這般反應,疑惑不解道:“難道那個‘守魂’就是潛意識?莫清言,你不是說它留守在人的身體上嗎?那它為什麼要阻止米婭讓他們的意識回去呀?”
莫清言抓緊米婭的手,愁眉不展地回道:“如果在仿生人體內有‘守魂’的話,就不是意識結構突變那麼簡單了,而是更高層次的問題,我們解決不了的。”
“什麼意思呀?”
“就是說,鎮民們的靈魂已經認定仿生人才是他們真正的身體,他們本來的肉身已經被捨棄了。”
秋瓊心裡一怔,驚愕道:“捨棄……那才是他們的身體啊,怎麼能捨棄呢?”
一旁的勤奮無奈地回道:“因為,仿生人那不老不死的軀體,比起那生來就有使用期限的肉身來說,實在是益處太多了。或許,懶惰這是無意間推動了人類的進化。”
“進化?”秋瓊和芙蕖異口同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