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是實在過不下去了,否則誰會將自己母親送進去,又不是鐵石心腸的狼心狗肺之徒,娘啊,是兒對不起你,兒該死,我不應該一時豬油蒙了心,可憐家裡大兒小娃已經餓了好幾天沒吃飽過。”曾大壯一邊說著一邊抹眼淚,和已經從瓦罐墳裡的母親痛哭流淚抱在一起。
周圍幾人彷彿也被他們那種悲慼的氛圍感染,眼眶微紅或略有溼潤之色,過多的是面無表情之色。
“日子怎麼可能會過不下去,現如今苛稅徭役不重,加上又是風調雨順的好年,豈會到過不下去的年代。”現如今大周朝的苛稅徭役是最輕的一個國家,農戶七成,國家收取三成,其他倆國則是收四成,相比之下,可想而知。
除非是他們家中人自己有問題,否則此理由完全不可成立。
“當今聖上的苛稅徭役是不多,我們心中都念著皇恩浩蕩,可逼迫我們的並不是苛稅徭役,而是上面派下來貪官汙吏的狗官,原先我們只需要上交三成,剩下的七成足夠我們一家老少和和美美的過日子,過年的時候還能家家戶戶紅紅火火,可自從上面來了一個天殺的狗官後,我們現在是連一成的收成都留不住,別說有剩餘,就連飯有時候都吃不上,只能啃樹皮草根為生,可憐我家大寶每日起早貪黑幹活都填不上那個窟窿。”老人說著說著又是跪在地上雙手掩面大哭起來。
一對蒼老粗糙,血管突起,指甲泛黃,滿是裂口,滿是褶皺跟著一雙略顯年輕情況卻無二的手相互交疊在一起。
“我們只是普通平民老百姓,鬥不過兵差又實在是活不下去了,老的只能自己給自己挖墳墓進去,免得拖累家裡。”她的兒子曾大壯聽著心裡難受也在哭,要不是生活實在過不下去,他們怎麼可能會為了多剩下一個人的口糧逼迫自己母親去死。
何況漢人重孝道,就連科考之人都需孝道二字,否則難以入朝為官。
白清行聽罷眉頭緊皺不曾鬆開半分,他實在是想象不到在治安如此國泰民安的情況下還能出現嚴重的貪官汙吏,何況當官的拿著的都是官糧用官銀。
只能說一句蛇心不足蛇吞象。
“此地縣令是誰。”墨色瞳孔深沉如夜,眸光冰冷。
“回稟公子,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元寶還在斟酌著用詞,因為白清行再三五伸令讓他們隱瞞下去。
“說。”白清行看著他支支吾吾的表情,冷厲呵斥,還能猜不出是什麼嗎,一對黝黑的痛苦幽深如墨染,深不見底。
“正是當今幕側妃的孃家人。”也是現如今身份水漲船高的珍妃,神色微頓的元寶說著話時還不忘瞧了眼低著頭不知思慮何物的林朝歌,輕聲道。
“此地縣令魚肉百姓,為何京城裡沒有聽到一點風言風語,此地艱難你們為何不離開或去其他城鎮求告上天聽。”白清行移開視線,滿目怒火滔天,掩藏在袖口下的手緊握成拳。
“我們也想上報啊!可是官官相護我們平頭老百姓又能怎麼辦,就算我們離開了,我們又能去哪裡,我們的根我們的田都在這裡,路上說不定還能遇到狗官派上來追殺我們的兵差到時候也是死路一條。”說著又是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林朝歌聽著他們談論,自己則過去扶起已經哭成一團的倆母子,眉頭高挑,若非生活苛稅徭役猛如虎,誰都不會幹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掏出自己懷裡僅有的二倆銀子遞過去好生勸撫道;“這點錢你們先拿回去好好生活,關於此地的縣令事我們來想辦法。”
“幾位大人真的能有辦法。”老人的手顫顫巍巍接過,眼眶通紅似又有眼淚流出來,一頭頭髮雜亂的用灰色布巾包裹在裡面,僅有幾絲銀白漏出。
“嗯,你們好好回去生活,此地之事我們會解決。”白清行回頭看她一眼,衝她點了點頭,林朝歌心裡就跟吃了鎮定劑一樣安定。
“實不相瞞,我們正是上頭派過來測查此縣令魚肉百姓罪證的。”
“天色也快晚了,你們早些回去,免得山路不好走。”林朝歌銳利眼眸一轉,惡狠狠道;“不過你可別在讓我看到虐待你母親的事情,否則我們能如何治那縣令,就能如何對你。”陰測測的目光配合著半山腰吹來的冷風,有種直令人從腳底冒起來的寒氣。
“是是是,小的以後一定會好好善待母親的。”曾大壯對著林朝歌他們再三磕了好幾個響頭才扶著滿頭白髮的老母親下了山。
“看來林兄想在七月初前回京的願望有些難了。”白清行看著攙扶下山的老弱病殘,眺望著遠方若有所思,若非他手中無摺扇,說不定還要輕搖一下。
“無妨,處理狗官的事情更重要。”林朝歌毫不在意的搖了搖頭,隨即對其展顏一笑,當即翻身上了馬催促道;“我們若是在不下山,可就趕不到在太陽下山之時進城了,到時候說不定又得露宿荒郊野外。”
接下來的路程,隊伍的氛圍都很凝重,就連一向話最多的茶葛都襟了聲,安靜如雞,想來今日所見所聞對他打擊實在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