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辰笑了笑,滿目之中盡是悲傷。
這位無敵於世的劍神,沒有去接琨鈞上人的話,而是轉身對蕭雲川說道:“我年幼時遭逢大難,雙親家眷皆為賊人殺害,我因為被母親藏於在床下,才躲過那場浩劫;之後,我幾經週轉,流離失所,最終餓昏於路旁。”
“我與黃芩子師傅素味平生,可是心地善良的她,沒有嫌棄我渾身泥濘,還將我抱回居所治療;但是我醒來之後,卻被她不怎麼好看的臉龐,給驚嚇到了。我記得當時在場的幾位人裡,還有一位罵我,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來著。”
琨鈞上人聽到這裡,臉龐有些抽搐。
“但她沒有介意,反而自己還羞愧的低下了頭,因為此事,我從那時開始,一直愧疚至今;後來在她的照料下,我逐漸康復了,因為見識到她的通天修為,也因為自己無處可去,我便祈求她收我為徒;或許是架不住我的軟磨硬泡,也或許是見我可憐吧,她那個爛好人最終收了我為徒。”
“因為九招劍式的洩露,師傅帶上我與幾位師兄,一直在躲躲藏藏,幾乎沒有安穩的日子;我那時候沒有修為,只是個普通的凡人,因此總師傅總是揹著我跑路,途中她苦中作樂,給我和幾位師兄說著光怪陸離的故事。”
“她說海外有蜃妖,能口吐一方天地,還說此方大陸之外,還有著劍如雨落的劍雨之都,說大河水逆流直上青天、說青山坐落在雲霄之上、說星空下最強的妖獸被天道厭惡……”
“那段逃難的日子雖苦,但此時想來,卻是我蕭逸辰此生最幸福的時光了。”
“我們逃跑的時候,師傅跟我說過許多大道理,她說‘我輩劍修,應無愧手中劍,只要劍在,命就在,可命若不在,劍卻依舊應當還在!’可我那時不到十歲,那懂她說的是什麼呀。”
“因為我和師傅的遭遇,我年輕的時候戾氣極重,向來喜歡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人,因此三尺青鋒之下,不知誅殺了多少大奸大惡之徒。我與很多前輩劍修比試,將他們悉數擊敗後,還會對其羞辱一番;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我,當真是年輕氣盛的有些不知所謂了。”
“因為我年少輕狂的性格,給師傅添了不少麻煩,但她每次只是嚇唬我,卻從不忍心教訓我。師傅在世的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人間疾苦,她猶如巍巍高山,替我們師兄弟擋風遮雨,雙手撐起天地,那怕是面對氣急敗壞、前來尋仇的天火真君,她也是一步不退、寸步不離。”
“直至師傅登天后,我方知曉她的不容易,她此生一路走來,飽經風霜苦楚,卻無處訴說,或許登天后,才算是解脫了吧……”
聽著蕭逸辰絮絮叨叨的話語,琨鈞上人的眼睛,也有些泛紅了,聲音沙啞的說道:“似乎所有劍修,都覺得是先有了你蕭逸辰,然後才有劍;但於我琨鈞而言,這座天下是先有了她黃芩子,然後才有你,之後才有劍……”
蕭逸辰抬頭,望向上方,問道:“你說,師傅她會在那個地方等我們嘛?”
天意為何?終究無法勘破,琨鈞上人低頭,苦澀道:“若是你能真的能見到師傅,轉告一聲,我很想念她……”
蕭逸辰苦澀一笑,大道求索,這一路走來,師傅與八位師兄陰陽相隔,當初的黃芩九徒,如今也只剩下了幾人,“若我沒能在天的那邊見到師傅,而你又能見到的話,也幫我轉告一聲,我也很想念她。”
這兩位師兄弟,雖然早已名震天下,雖然早已蒼蒼白髮,雖然也早已兩鬢斑白,但兩人卻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時間那怕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年,但他們倆卻仍然無法忘卻黃芩子的諄諄師恩……
琨鈞上人說道:“你們倆對著祖師雕像,跪下行禮吧。”
蕭雲川和劍無極聞言,皆跪地叩首,兩人不算老成、也不算青澀的臉龐上,滿是敬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