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人家沈家能差這點錢?二話不說就甩出來一張四人頭!然後車都不要了,轉身就走了!”
“這不解決了嗎?怎麼還進醫院了?”
“聽他家小保姆說的,回家就全身起疹子,一進院子人就栽倒了!聽說是過敏!這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金貴,破爛堆裡待五分鐘就進醫院了!”
周魚魚把手裡的大蒲扇搖得呼啦呼啦響,可不是,就他金貴!姑奶奶我在廢品收購站待了快一週了,換沈鬱去不得死那兒啊!
大家從沈鬱進醫院開始說,把沈家這些年的熱鬧又都翻出來舊瓜新吃,讓周魚魚也聽了個痛快。
沈家這位大少爺可真是奇葩中的奇葩,這些年的熱鬧能讓人連說三天不帶重樣兒的。
脾氣古怪到什麼程度呢,據說都不跟父母住一個院子,這麼些年一家人就沒在一張桌上吃過飯!
就這樣沈廠長夫妻倆也把他當祖宗似的供著,他在外邊得罪人了輕了他媽拿錢去給人家賠禮道歉,重了他爸親自出馬,給他收拾完爛攤子還得瞞著他,他知道了就發脾氣!
家裡外頭他都是橫著走,在廠裡什麼樣大家都看見了,說一不二別管惹沒惹著他,只要讓他看不順眼了肯定就得倒黴!眼前不就有一個現成兒的,魚魚這都讓他給發配收破爛去了!
家裡就更不用說了,前兩個月不還因為他弟弟貪玩兒進了他那個院子,讓他把手給打折了扔出來!那可是親弟弟!
周魚魚津津有味地吃了一晚上瓜,琢磨著街坊們要是說得有一半是真的,她們四個這收破爛生涯也要結束了。
果然,第二天就應驗了,沈廠長夫人、沈鬱親媽、機械廠採購科馬科長親自去了廢品收購站,把他們四個給帶回廠裡,還一人發了一箱新鮮桃子和兩個熱水瓶。
據說這是廠裡八一節給軍屬和退伍軍人的福利,他們比軍屬拿到的還早呢!
然後宣佈他們恢復工作可以回原崗位了,這幾天的工資也照發,馬科長還特別誠懇地慰問他們了一番。
雖然沒提沈鬱一個字,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馬科長作為沈鬱母親替他道歉的真誠和為難,不看僧面看佛面,馬科長有這麼個兒子太難了,誰也不忍心難為這樣一個操碎了心的母親啊!
眼看這件事如以前所有沈鬱惹禍爹媽給收拾爛攤子的事一樣,馬上就要平息了,資料室的黑瘦老頭——楊師傅忽然就抓住馬科長的手哭了。
楊師傅是他們四個人裡看起來最慘的一個,周魚魚有傷不用幹活,小劉和後勤科的張師傅一個年輕一個身體強壯,廢品收購站那點活也不當回事,就楊師傅年紀大身體弱還有鼻炎,別說幹活了,人往廢品堆旁邊一站就受不了,幾乎是一刻不停地打噴嚏流鼻涕,過了一天連眼淚都控制不住了。
楊師傅現在臉色黑黃黑黃還透著紫的,滿眼紅血絲,鼻子周圍的面板都給擤破了,說話沙啞無力還迎風流淚,慘得簡直沒眼看:“馬科長,我申請換崗,我不能再在資料室待了,我,我再讓沈工整治這麼一回,我熬不到退休了!”
楊師傅聲淚俱下,把沈工在小紅樓的劣跡一樣一樣數給他親媽聽。
樓裡一點動靜不許有,誰感冒咳嗽聲重了都可能讓他發飆;衛生一天掃三遍都不行,他看到一點灰就發脾氣;資料室的書和圖紙必須一個角度擺放得整整齊齊,有一點不對勁他那張嘴就能把你說得恨不得去自殺……
一樁樁一件件真是吹毛求疵罄竹難書!
“馬科長,我為廠裡工作三十多年,您可憐可憐我,退休前讓我過幾天不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實在是熬不住了,您要是不幫我,我真等不到退休了……”
周魚魚和小劉幾個從馬科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楊師傅已經哭得差點背過氣去,正坐在馬科長辦公室的沙發上捧著茶杯抽搭呢。
周魚魚摸摸下巴,覺得她得趕緊回家跟她奶商量,資料室這可不是清閒養老的地方,她還是另謀他路吧!
可是,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不如人意,周魚魚還沒來得及去找別的地方養老,她的調令就下來了,調她去資料室頂替楊師傅當管理員,接到通知的時候已經板上釘釘,不想去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