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一直默默聽著二人對話,及至此時才明白碧笙是在針對言離憂,登時小拳頭緊握,用力向碧笙砸去:“壞女人!你才是妖女!你喜歡姐夫,所以想害紅蓮姐!壞女人!”
碧笙沒想到初九會突然爆發,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捂著臉上一塊紅印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大概是擔心碧笙一怒之下會打回去,那男人急忙抱著初九轉個身後退半步,慌張擺手:“好了好了,我這就帶她走。”
初九兩隻小手被那男人攥住掙扎不得,眼見碧笙憤恨表情相距越來越遠,氣哼哼地張嘴在那男人肩頭咬下去,換來一聲倒吸涼氣和苦笑:“小妹妹,你怎麼跟阿貓阿狗似的咬人呢?我不是壞人,以後你就知道了。”
那男人腿長步子大,走路速度相當之快,說話間已經奔到河邊偏僻渡口,扛著初九踏上一條小船。將初九輕輕放在角落裡又遞去幾顆甜棗子,見初九仍然警惕氣惱地望著自己,那男人頗為糾結。
“吶,小妹妹,你可以叫我薩琅哥哥。等下我們開船去瀝州,到了瀝州還要坐馬車再走上幾天,之後我會帶你去見一位很漂亮的仙子姐姐。那位仙子姐姐會在霍斯都帝國給你找一個很好的人家收養,一定比在淵國過得好,所以……所以不要再咬哥哥了好嗎?很疼的!”
薩琅天生一副落拓親切之氣,加上剛才始終從碧笙手下保護著初九,是而初九對他說不上厭煩、圓圓眼珠骨碌碌一轉,初九反倒打起眼前和氣男人的主意。
“薩琅叔叔,你也討厭紅蓮姐嗎?不然為什麼要幫碧笙姐欺負我?”初九眨著兩隻大眼睛,可憐模樣叫人心疼。
薩琅眉心帶著憂鬱:“叫哥哥,不要叫叔叔,我有那麼老嗎?我比你的紅蓮姐姐也大不了幾歲啊!”
初九固執搖頭:“你不告訴我,我就叫你叔叔!”
“好了,知道啦,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告訴你就告訴你。記得以後要改口不許叫叔叔!”頓了頓,薩琅露出清和麵色,眸子裡蕩起追憶的柔和光芒,“其實我一點都不討厭她,正相反,我蠻喜歡她的,雖然沒見過幾次。吶,小妹妹,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的紅蓮姐姐是我的妹妹,堂妹,只可惜她離開家太早,我都沒有時間和她好好相處,而她現在……她現在根本不記得還有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堂兄。”
許是那語氣裡帶著的微微傷感被初九捕捉到,方才還很不滿的初九漸漸安靜下來,仰著頭,乾乾淨淨的眼眸看向薩琅:“那叔叔為什麼要抓我?你抓了我,紅蓮姐和姐夫都會著急的,如果找不到我,他們還會很傷心,我不想讓他們傷心。”
“都說好了不叫叔叔……”薩琅嘆口氣,表情愈發沉黯,“小妹妹啊,不是我想要為難離憂——就是你的紅蓮姐姐。我抓你是為了逼她回家,如果她不回家,以後會發生很糟糕的事情,懂嗎?”
“很糟糕的事情是指什麼?”
初九的追問讓薩琅忽地陷入沉默,眼眸裡的光澤也漸漸消退。過了許久,薩琅才勉強笑笑,用力揉了揉初九頭頂:“很糟糕,非常糟糕,是世上最讓人悲傷的事情。”
些許忙然後,初九忽地眼圈發紅,抓緊薩琅衣袖小聲道:“紅蓮姐……會和姐夫分開?”
“嗯。”某種莫名情思攻陷了薩琅,驀地抱住初九瘦小身軀,指甲狠狠掐進掌心,“離憂她……她必須回來,如果太久不回家……她會死。”
河面無波,小舟穩行,載著不同種族、不同身份、不同年紀的兩個人悠悠行去。
與此同時,數封加急信件正在大淵各地向不同地方送去,有人看見驛路上滿頭汗水的信使,也有人看見天邊飛掠而過鳥雀,但此時並沒有人預料到,大淵乃至整個中州,即將陷入更加猖狂的烽火狼煙之中。
這一切,與生死不明的青蓮王有著莫大幹系,但就如溫墨情安慰言離憂時所說,即便沒有青蓮王,這一天遲早要來到。
謫仙山頂,輪椅中的童如初膝上放著平整信紙,目光淡淡望向吱嘎吱嘎轉動的水車。
“霍斯都帝國的野心,大淵接連幾代帝王昏聵,所有一切都必然導致如今結局。不過天道總會留下契機,小情他們會不會是改變結局的關鍵棋子,我們只能靜坐等待了。楚揚——”
草地上,面無表情的冷峻少年低低應了一聲,躬身拾起被風垂落的信紙,抬頭,卻見那雙總是透著親近和藹之色的眼眸漫過一抹鋒利。
“去信告訴鍾鉞,讓他不要再忙著找鈞白。你們兩個儘快去小情身邊,一定要保護好他和言姑娘,絕不能讓他們成為這場戰爭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