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王忙得團團轉暈頭轉向,說話時並未留意旁邊有誰能聽到,被忽視掉的夜凌郗強忍笑意走到角落,這才噗嗤一聲笑出來:“看來王爺對碧簫很信得過,對離憂可難說嘍!不過也怪不得別人,成親而已,居然一大早就緊張得手腳冰涼,虧得世子前一晚還特地跑來安慰,離憂也太沒出息了!”
角落最不起眼處一桌坐著溫墨疏等人,聽得夜凌郗嘲笑,楚辭微眯起眼,古怪目光掠過君無念:“夜姑娘不要光顧著笑別人,還不知夜姑娘成親時會怎樣呢,也許比言姑娘更緊張也說不定。”
“成親而已,又不是喂老虎,有什麼可緊張的?反正我是不會,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肯娶我。”故意做出的感慨嘆息後,又一抹目光有意無意從君無念身上掃過。
君無念頗有些哭笑不得。
事實上他並不討厭夜凌郗,只是確如他所說,現在的他無心感情之事,能給與的也就那麼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儘管如此,夜凌郗還是時不時表露好感,直率坦白,沒有半點遮掩,反倒令得身為大男人的他倍顯拘謹,總是招來楚辭揶揄玩笑。
像楚辭這般理智到極致的人,是否會有陷入情網為情所困的一日?
君無念將好奇眼神投向笑吟吟的玉面公子,誰知楚辭根本不理會他無聲揣測,頭一轉又去騷擾沉默不語的溫墨疏:“殿下來之後還沒與言姑娘單獨交談吧?”
溫墨疏愣了一下,而後勉強笑笑:“嗯,她忙著準備婚事不得空閒,況且我也沒什麼重要的話想對她說,貿然打擾未免太不知趣。”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
楚辭語焉不詳,君無念卻明白“可惜”二字所謂何意,長吸口氣,似是不經意道:“墨情自小運氣極好,師父總說他是福將,想來一定能讓言姑娘幸福。”
這場複雜的感情糾葛裡,有人幸福就要有人暗自神傷。溫墨疏多少覺察到楚辭與君無念二人態度分歧,悵然出身半晌,忽地低低笑嘆:“言姑娘過得好比什麼都重要,能看她和世子終成眷屬,我總算可以放心。”
至於心裡有沒有藏著痛,那幅寂然表情足可說明。
溫墨疏等人來賀喜並未公開身份,角落裡安靜處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只等吉時一到新人拜堂。眼看就剩下一刻鐘時,楚辭忽然放下手中蜜棗,閉上眼似是仔細聽辨什麼,片刻後,清晰眉目微皺。
“來湊熱鬧的好像不止我們,有人送了份了不得的大禮來啊。”
君無念和溫墨疏面面相覷,不約而同起身望向庭院門口,不過轉眼間,三三兩兩聚在門口閒聊的百姓變了臉色,慌慌張張躲到一旁,熱鬧庭院裡前來賀喜的人登時噤若寒蟬。
宮中車馬自成規矩,為保車輪磨損降低、增加美觀度,木輪外一律以鐵皮包裹,跑起來時鐵皮輪的脆響明顯有別於普通木輪車,因此尋常百姓都管宮裡來的馬車叫“響官兒”,意為此聲一響,定是有京都的大官到來。
如今正是帝都戒嚴時期,是什麼人從皇宮而來,又帶著何種目的來定遠王府呢?
百姓們交頭接耳低聲議論,匆忙走出的定遠王則面色嚴肅微帶疑惑,穿過庭院時不著痕跡朝溫墨疏等人擺了擺手,在來客擔憂注視中向門口迎去。
“趙公公?”看到乘車而來的人掀簾而出,定遠王倒吸口氣,心中隱隱不安,再看趙公公之後另有兩輛響官兒,那份不安愈發擴大。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世子大婚,這可是件大喜事啊!”趙公公笑顏逐開連聲賀喜,賊溜溜目光不時往院子裡偷瞄。見旁邊眾人表情狐疑不定,趙公公清咳一聲:“奴才奉聖命前來為王爺和世子賀喜,另備有黃金百兩、紋銀千兩、鑲金玉如意一對兒、瑪瑙送子觀音一座、南海藍狐裘披肩一雙、百年好合玉璧一對兒,祝世子和世子妃白首偕老、永結同心。”
定遠王收回視線,敷衍笑道:“犬子婚事本不想驚動皇上,沒想到皇上有心,竟連這點小事都要吩咐趙公公親自跑一趟,實在是本王榮幸。賀禮且由下人收了,趙公公快隨本王進去喝杯喜酒,之後還得回去向皇上交差吧?”
“不急,不急。”趙公公擺擺手,拂塵一甩,笑吟吟向另外兩輛響官兒躬身揚手,“奴才只是先頭軍來給王爺道聲喜,關於世子大婚一事皇上另有旨意,具體情況還是請大人來說明吧。”
隨著趙公公話音落地,響官兒之一的厚實木門被從內推開,一片衣角、一隻長靴闖入眾人視線,潔白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