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追查的話,離憂一樣放不下包袱。”碧簫找不到能夠取代嘆息的方法,靜坐片刻,忽而起身,“我去找王爺談談,王爺經事多、閱歷廣,或許有什麼辦法也說不定。”稍作猶豫,碧簫放低聲音:“師兄,左右不過這兩日二皇子和君師兄就要到了,被二皇子看見離憂這副模樣的話,我擔心他會阻撓婚事。”
溫墨情沉默不語。
這份複雜的感情糾葛裡,無論是他還是言離憂又或者是溫墨疏,願意成全、放手的原因無外乎是那份痴戀使然,為了讓喜歡的人能夠幸福。如今他守護得了言離憂的安全卻守護不了她的心,短短一月之間就讓她憔悴如斯,溫墨疏看到會怎麼想?別說是溫墨疏,現在就連他都想狠狠給自己一耳光,質問自己為什麼沒能預先想到複雜情況,居然讓心愛之人陷入無法逃離的心魔之中。
一切來得太突然,突然到猝不及防,茫然無措。
在每一夜都被噩夢糾纏那些日子裡,言離憂一直努力試圖讓自己振作起來,精神不好,她便強顏歡笑不教人看到笑容背後的痛苦;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無法咽食,她便逼迫自己拼命吃東西,吃完再吐,直至胃裡空空蕩蕩只剩苦水。言離憂從沒有過這樣受折磨的生活,許多次她想哭,想抱著溫墨情大聲說自己很累、很難受,可是每當看見溫墨情溫柔表情時,什麼話都再說不出口。
他的堅持,為的是她能夠幸福,要她如何狠心再說拒絕?
況且,她是如此深愛著他,比任何人都不願分離。
那夜驚惶過後兩日,言離憂愈發憔悴枯槁,晚飯時勉強打起精神來到內堂,卻不得不由溫墨情攙扶著才能行走。
“到這邊坐,門口有風,別吹著。”好不容易見言離憂一起吃晚飯,定遠王急忙騰出身邊位置,親自為言離憂擺好碗筷,“顧伯,去讓後面做碗清淡些的湯,這滿桌菜油膩膩的,能吃得下口嗎?臭小子,你也是,一起吃飯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溫墨情回答得漫不經心,所有精力都投注在言離憂身上:“她睡了一天,醒來看有些精神才讓她出門的。大夫叮囑不能吃油膩、葷腥,我已經讓下人準備清粥小菜了,來這邊借個地方湊湊熱鬧而已。”
溫墨情、溫墨鴻兄弟二人的親事都已經定下,言離憂和碧簫又是常住在府上的人,是而沒那麼多婚前不可見面的忌諱,吃飯本就應該在一起。碧簫見溫墨情伺候得面面俱到,自己插不上手,索性也不去擾那二人,不時夾些清淡小菜到言離憂碗裡,一舉一動皆是賢良典範。
吃著吃著,定遠王慢慢放下筷子:“墨情啊,你大哥和碧簫的喜服都準備好了,今晚沒什麼事你們兩個也把店裡制好的喜服試穿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不妥。再過六日就是你們兩對兒大喜的日子,該辦的事情都緊湊些,別等到重要日子時手忙腳亂。”
“嗯。”
溫墨情淡淡一聲便算作回應,倒是言離憂覺得禮數上怠慢了定遠王,放下碗筷輕嘆口氣:“本該熱熱鬧鬧慶祝的日子,都因為我忙亂許多,實在給王爺添麻煩了。”
“這丫頭,都是一家人了還說客氣話?”定遠王爽朗一笑,不著痕跡與碧簫交換個眼色。稍稍沉澱下笑容,定遠王腰背挺直正襟危坐,祥和目光裡,慈愛長輩獨有的那分顏色清潤溫暖:“丫頭,再有幾天你和墨情完婚便是我溫家的人了。墨情這孩子從小就不在我身邊,吃的苦多,見的世面也比我多,不知怎麼就養成一副對誰都愛理不理的臭脾氣,日後他要是欺負你你就來找我,我不會慣著他。”
溫墨情悶悶一聲:“我會給她告狀的機會麼?”
“渾小子,連你媳婦都捨得欺負?”定遠王眼睛一瞪,桌下一腳踢在溫墨情腿上,對言離憂則溫和不減,“丫頭,別聽他胡說,臭小子刀子嘴豆腐心,跟他娘一樣。雖說你還沒正式過門,可這府中上上下下都已經把你當成自家人,以後你和碧簫丫頭要多擔待些,畢竟咱們不如其他王府,總共也就那麼十幾個人丁。”
該交代的話都說了一遍,定遠王沉吟少頃,想了想,苦笑著一聲悵然低嘆:“飯後還有力氣的話,讓碧簫帶你去祠堂拜一拜,墨情他娘還在世時總盼著能早點兒見到兒媳婦。如今墨鴻和墨情都要成家了,她若泉下有知終於可以安心。”
死者為大,大淵習俗中祠堂是一家裡最重要的地方,外人、不名譽之人都不得進入。言離憂神情頗有些恍惚,避開定遠王慈祥眼神,緊攥著手頭顱低垂:“還是……還是等我過門之後吧,現在的情況,也不知道……”
“丫頭。”定遠王語氣忽地嚴肅起來,“你現在該做的事不是瞻前顧後,眼看距離大喜的日子還有六天,你要是真心疼墨情就好好待自己,到那天,風風光光做他的新娘。我知道你介意自己的身世來歷,為了我們父子一直在委屈自己,趁著今天這機會,本王索性把話說明——本王老了,再沒有心力去操勞什麼家國大業,唯一的希望就是看你們這兩雙兒女平平安安。不管你究竟是什麼身份,也不管有多少人暗地裡虎視眈眈想要對你不利,你記著,只要你是墨情的妻子,是我定遠王的兒媳,本王這把老骨頭就一定會護你到底,誰也別想來欺負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