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祖神麼?有人發動了身份牌的效果,引來了對應途徑神明的注視……
後續的認知散亂成霧,朱莉在短短几秒間被睏倦感掩埋,好像重新回到了蜷縮在子宮裡的胚胎時期,周身浸泡於母親溫暖的羊水。一縷蛛絲纏住她的手腕,意識飛速散逸,五顏六色的圖案在眼前散開……
醒來!不可以睡過去……她開始回憶家中的女兒和丈夫,迫使自己清醒了些許,連忙劇烈地甩動臂膀,將手腕撞上身側一片半月型的大理石。
那大理石的邊緣被削得比刀刃還薄,加上撞擊時陡然施加的巨力,半根前臂連同上面牽扯的蛛絲一同離開身體,血流如瀑。
賈爾斯看到活屍排列成浪潮向他撲來,距離近到可以看清骨頭縫隙間蠕動的蛆蟲。為什麼都這樣了還不停下?傅決就這麼想對他趕盡殺絕,竟然連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顧?
記憶中有一塊是鏤空的,他絞盡腦汁去追索,迷霧後的情景沉浮起落。身前的女人忽然停了下來,扭曲的臉上滿是痛楚,眉眼含恨:“賈爾斯,你竟然和傀儡師勾結……”
傀儡師?這是傅決想要栽贓陷害他的罪名嗎?賈爾斯在心底冷笑,卻在下一秒,看到成群的活屍越過他,撲向定立在原地的女人。
一種強烈的不安在心底聳動,好像有什麼龐大的湖底巨怪將頭顱浮出水面,僅僅窺見一角便知曉水下是何等顛覆認知的恐怖。
世界在瞬目間除去表層的濾鏡,顯露出被粉飾的真實。賈爾斯第一次認真地觀察那些在天地間飄揚的蛛絲,看到女人的屍體被銀線纏繞在蛛網上,血肉一片片被活屍咬下,身軀逐漸化作與那些身軀無異的骷髏。
在那一刻,他終於想起被他忘記的是什麼了。
當年那個副本的最末,他重傷瀕死,原本自以為悍不畏死的心底卻忽然生出了對死亡的恐懼,意識迷濛間,他哀求過往的每一個人:“我不想死,救救我……”
傅決在他身側蹲下,說:“我可以重置你的生存機率,代價是自由意志歸零。以你目前的出血速率,你還有30秒的時間可以用於做出決定。”
【墮落救世主】牌可以復活死者,卻是以極為扭曲的方式。他的猶豫並沒有耗盡30秒的時間,第三秒,他接受了傅決遞給他的黑色指環。
……
北區,朝倉優子經過一番不文明不禮貌的手段,從信徒口中獲知了捐贈的來龍去脈。
信徒磕磕巴巴地說:“今晨神甫先生告訴我們,黑夜降臨的時間越來越長,怪物終將侵佔神聖之城……我們要想避免末日的降臨,必須祈求神聖之主的救贖。
“只要我們所有人都捐贈足夠多的血肉,就能讓神聖之主重新聚斂肉身,為我們驅逐黑暗中的怪物了……”
朝倉優子隨手殺了那名完成使命的信徒,冷靜地分析道:“從昨夜出門探索的玩家提供的資訊可知,神聖之城夜晚的危險是真實的,卻未必來自所謂的怪物,而恰恰來自於那位接受血肉供奉的神明。”
維德舉起雙臂,手動打了個雙引號,補充:“不出意外的話,那位‘邪神’和齊斯有關,而且‘邪神’遠比所謂的怪物要危險。”
“不一定。”朝倉優子看了維德一眼,否定了他的判斷,“才第一天,我們無法判斷怪物是否真實存在,神聖之城的夜晚也許一半屬於邪神,一半屬於怪物,且兩者無法同時出現。如果想獲得確切的結論,今晚我們需要出門探索。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北區這些信徒的血肉對‘邪神’沒有正面作用,不然不可能直到今天才要求他們捐贈。我們需要想辦法弄明白,神甫將北區納入捐贈範圍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朝倉優子側頭看向人群聚集的方向,在【禁忌學者】身份牌的作用下,她的視線穿透人群和建築的遮蔽,看到兩名教士抱著盛滿血肉的玻璃罐,傾倒入角落的臭水溝。
維德聳了聳肩,用猜測的語氣說:“所以會不會就像你昨天說的那樣,所謂的‘捐贈’其實只是一個由頭?教士們為了維護神聖之主的權威,維持原有權力體系的穩定,故意使用一些暴力手段作為威懾;再讓信徒們透過捐獻和審判的活動付出沉沒成本,提高凝聚力?”
朝倉優子的目光落在不遠處血肉模糊的屍體上,微微搖頭:“不,現在他們的行為太過了,我不認為這樣的做法對維護穩定有好處。北區的信徒沒有自愈能力,捐獻意味著受傷和死亡。人類在死亡的威脅面前,會變得瘋狂和不受控,反而可能會為了活命殊死一搏。”
“也對。”維德點頭表示贊同,“捐贈完也是死,讓怪物侵佔神聖之城也是死,既然結局差不了多少,憑什麼還要受捐贈的苦?如果是我,早就反了這些教士了……”
朝倉優子聽到關鍵詞,眉頭微蹙。是啊,人類這種生物,可以溫順如羔羊,也可以暴烈如虎羆。當被逼到一定程度,最後一根忍耐的弦崩斷,他們將不可避免地為了生存走向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