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小巧玲瓏。別緻秀美而被廣大女子競相模仿。流行一時的寸心髻。正是出自我的母妃容華夫人。
寸心髻是母妃盛極一時。油烹鼎盛之際所創。小小的髮髻彷彿女子巧妙的心思。含羞帶怯卻又格外渴盼。那時父皇會親自為母親簪上髮飾。用梳篦抿去鬢邊碎髮。恩愛兩不疑。
因著父皇對母妃的寵愛。這寸心髻便極快地風靡京都。一是心也寸心髻著實好看。利落卻又溫婉。二來也是女子的期望。哪個女子不希望與自己的夫君恩恩愛愛長長久久呢。
直到後來母妃甍逝。父皇的冷落和疏遠加之嚴令禁止。才令世人連帶著對這髮髻的追捧也冷落下來。
只是不知今日太后如何會好端端的提起要梳這個髮髻。是純粹的隨口一說還是有心試探呢。
我心中一窒。手上便沒了輕重。梳齒一個收勢不住便擦著她的耳邊過去了。卻只呆呆地站著。眼中酸澀。
太后這才睜開眼睛。回過頭來看著我。見到我的神情卻半點也不意外。反而道。“你這樣子不行。如此輕易地便能被人攪動心神。喜怒常形於色。如何能在這深宮之中安然無恙呢。”
我這才反應過來。忙的叩拜謝恩。“奴婢失儀。謝主子教誨。奴婢必定銘記在心。時時不忘。”
太后輕笑一聲將我攙起來。手掌在我的手背上輕拍了拍道。“我今兒才知道原來你竟是當時名噪四方的才女寸心的女兒。怪道這通身的氣派總是與眾不同。”
我心中微微驚訝。她竟然連這些前塵往事都打聽了出來。母親入宮之前是喚作寸心的沒錯。只是這已經是數年前的事了。作何現在提出來。
“你母親可是個了不得的人呢。天下誰人不知“千秋才女一寸心”。天下多少豪傑兒郎都與她結識。天下女子都恨不得自己變作了她。當年。蠻族攻入。風頭一時無兩。宸凌兩朝正處內亂無一人可退敵。最後竟是你母親挺身而出遊走於宸凌二國之間。使得兩國暫且放下恩怨共抗外敵。這才逼得蠻族退回夷境。單這份氣度便令天下人折服。我早就仰慕你母親的才情。早年有幸拜讀過你母親的詩作。深感佩服。只是這樣的女子。卻……”
這些事。我只星星點點地聽過一些。卻從不知母親也曾這樣的輝煌。此刻由旁人的口中聽得。都是一片心血澎湃。
太后面色暗了暗不再說下去。可是後面的事我卻是知道的。
後來母妃入宮。曾經翱翔於天地的鳳凰為了追隨父皇甘願被圈在宮中四四方方的院落裡。日日面對著宮中女子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天下再沒有什麼才女寸心。留駐在世人耳中的只是寵冠後宮的容華夫人。
後來那樣的寥落。不知母親可曾後悔。
我想一定是後悔的罷。不然彌留之際。為何將期盼了許久的目光收回。又為何重重嘆氣垂淚。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我深深地肅下去。“若母親知道這世間還有人記得才女寸心必會泉下有知。感激娘娘的。”
太后卻喃喃道。“本是你母親應該被人記得……”
我沉聲不語。一點一點地為她綰寸心髻。從前幼時見母親綰過。她亦教過我。只是從母妃甍逝。我便再沒有在宮中見過這樣的髮式。也不曾綰過這樣的髮式。
如今一點一點梳開。心裡卻是麻木的。似乎是痛的卻又似乎什麼感覺都沒有。
髮髻小巧玲瓏精緻。太后的面龐也因著這髮髻活泛起來。透出女子嬌美的面容和婉轉的心思。
太后輕觸發髻。笑道。“果然是千秋才女。出自她手的每一樣都是不俗的。”
我微微低頭強自壓住心裡翻江倒海的思緒。道。“奴婢為您上妝罷。”
太后卻左右看了看髮髻笑道。“拆了罷。到底是老了。這樣出去還不讓人笑話我老婆子賣俏嗎。”
我卻忽然明白了什麼。太后是最為清醒的人。便如寸心髻一般。再喜歡再崇敬。卻也不會貿貿然梳扮出去。正如她再仰慕母妃的才情。卻也不會放過有可能威脅到宸帝國的凌國餘孽。只怕都是障眼法。
想清楚這些。我心中暗道好險。每每提及母妃都容易失控難以自持。此刻在心中聲聲囑咐自己。萬不可被人以此做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