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我又忽然想起君慕容來。打從回宮便沒有見過這個人。我記得大凌時。嚴奕還曾找他相助過。我從不知那樣清風朗月的一個人心中竟有那樣深的城府。
如今嚴奕落敗。莊宜尚且是這樣的境況。而那君慕容可曾被人發現。如今怎麼樣了。彷彿是突然從眾人的視線裡隱去。沒有蹤跡可尋。
我忍不住將心裡的疑問說出來。莊宜的面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半晌卻裝作若無其事地錯開了臉去。“好端端的提他做什麼。”
我也不隱瞞。照實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姐姐還要瞞我嗎。我已經知道他曾經幫過嚴奕。可是如今回宮。怎麼瞧不見他人呢。”
莊宜眼瞧著瞞不過才道。“是了。你知道君慕容曾經與嚴奕為伍。那聰明如君墨宸又怎會不知。他與嚴奕的來往書信。還有調動的親兵哪一樣都沒有瞞過君墨宸的眼睛。你說。君墨宸會如何處置。”
我驚得睜大了雙眼。甚至不敢相信莊宜口中的人是在面對我時總是柔情似水的那個男子。愣了愣神又忙追問道。“那你呢。你當時與大凌也往來甚多。他可曾發現你。”
莊宜苦笑一聲。卻不直接回答。“你瞧瞧我的境況。你說他發現了不曾。”
是啊。君慕容那樣隱藏甚深的人都能被揪出來。何況本來便是凌國公主身份尷尬的莊宜。可我有一事不解。若君墨宸一早知道。那莊宜那些書信是如何傳到大凌的。
莊宜接著道。“你想的不錯。君墨宸便是利用我傳去的訊息將計就計的。”
怪道呢。當時便覺得君墨宸彷彿是勝券在握的樣子。打仗倒像是玩兒似得。放風箏一般收放自如。有一下沒一下便輕輕鬆鬆將嚴奕打的措手不及。原來竟是早就胸有成竹。
“我真是恨。”莊宜用力地將手掌砸在床榻上。狠狠地捶了幾下。“怎麼當時就對他沒有防備呢。還以為他好歹顧念著你。白白害了我凌國萬千百姓的性命。如今還迫不得已被驅逐江東之地。雖說表面上比大凌安陽是要好了不少。可那是個龍潭虎穴。一進去再想出來就難了。此時被君墨宸掌握在手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江東必定會成為君墨宸的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而這些都要怪我。”
這些我從沒有聽她說起。莊宜的眼中滾下眼淚來。彷彿壓抑了許久的傷痛。忽然找到了發洩口。淚雨滂沱卻哭的沉默隱忍。我甚少見到她這樣脆弱的樣子。往日的堅強傾巢崩塌不堪一擊。
這樣的她令我心中難過。走上前去將她抱在懷裡輕聲安慰。“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姐姐也莫要太過於自責了。江東之地是大凌數倍不止。且土地肥沃。百姓有了安居之所。姐姐該高興才是。至於會不會成為君墨宸的肉中刺都是後話。如今不是有我們嗎。從中盡力周旋便是。”
莊宜的面色稍緩。卻還是微微地有些抽噎。“君墨宸那樣的人。怎容臥榻之側有他人安睡。收回江東是遲早的事。若是凌國最後的希望折在我手上。傾顏。我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我們要儘早通知嚴奕。要他早做打算。”
嚴奕不是尋常人。他是少年將軍。死人堆裡成長起來的。我與莊宜想得到的。他自然也會想到。哪裡還用提醒。未雨綢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說不定當初入主江東時他已經想明白了這一層。也只是萬不得已。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我卻還是想問問君慕容到底怎樣了。說了這樣多。莊宜還是沒有告訴我他的境況。
不過想來也不會太好罷。與“叛賊”勾結調動親兵。這樣等同謀逆的大罪。君墨宸怎會輕易放過。
那個清風朗月的男子。多次為我診治的男子。此刻是在黑暗的牢獄裡受著刑罰還是已經……
我打了個冷戰。只盼君墨宸能夠念在君慕容是他兄弟的份上格外開恩。留他一條性命。
莊宜好容易才平靜下來。我絞了帕子讓她擦臉。她卻還是提醒我。“這宮中難躲的暗箭太多。皇上再怎麼護著你。到底是爺們兒家。男子志在四方總不能時時纏綿內廷。少不得有疏漏的時候。你要注意著避人耳目。緊著心。別中了旁人的圈套還不自知。”
我一一應了。她見我肯聽也算鬆了口氣。“你還小。這其中的事理你不明白。以後要學的地方還多著呢。我只提醒你。你出宮這一年。便是再怎樣潔身自好。也少不得有那起子人詬病。你若有什麼沒說出來的。便快些告訴我。只怕有心人要拿這個做文章。到時候我也可為你周旋。若是臨到頭可就晚了。”
我能有什麼瞞得呢。左不過就是與嚴奕的事兒。可是叫我怎麼說出口呢。
我茫然地往她臉上看去。那張不帶一絲裝飾素面朝天的臉此刻因為堅定彷彿籠罩了一層光芒。我在心裡想。若是凌國當真有復辟成功的一日。那也必定是有莊宜領導著的。她便是凌國百姓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