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滄桑疲憊的一雙眼睛。卻偏偏要襯上這樣無爭的眉毛反倒將眉間驅之不散的一抹憂愁放大了。這樣的妝容不僅沒有精神反而更是病態橫陳了。
我平靜地望著他。不言不語。嚴奕彷彿也覺著哪裡不對勁了。只是執著眉筆看了半晌卻嘆了口氣將筆放下了。
許久。才頹然道。“傾顏。我以為只要畫出從前的你。便會回到從前。我以為你會有‘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的心態。卻原來……一切不過是我的痴心妄想罷了。”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他如今竟還能若無其事地將這句話問出口來。
若當真這樣容易。我又何必苦苦煎熬。
看著他頹然坐在一邊的身影。我平靜道。“你這是做什麼。不過一面妝而已。何至於如此傷春悲秋。執著過往。”
嚴奕卻忽然抬頭沉沉地望住我。語音喃喃。“從趙郎中來告訴我那日為你診治的詳情時。我就知道。傾顏。聰明如你。你一定是知道了。”
這樣繞口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我便一下子明瞭。他今日來原不是隻為了送一些東西。畫一面妝的。他這樣坦白。便是已經知道了我的心思。
我反而平靜下來。“是。我知道了。”
他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上前來緊緊地握住了我的肩膀。聲音近乎低沉道。“傾顏。錯的是我。你不要傷害腹中孩子也莫要傷害自己。只盼你將這孩子平安誕下。我便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求了好不好。”
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求。如今的他已經是這樣一副騎虎難下的情形。難道還能抽身而退嗎。
我卻笑道。“什麼話。這是我的孩子。我還會傷害他不成。”
嚴奕有些意外。楞楞地看我半晌才道。“傾顏。你……當真願意為我誕下孩兒。”
我淡笑一聲。答非所問。“難道我如今不是在你面前嗎。”
嚴奕愣怔一下。卻忽然笑起來。
我看著這樣發自肺腑的笑容。記憶中便浮現出那個人的影子來。他欣喜若狂地對我說。“果真嗎。我竟要當爹了。傾顏。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說。“傾顏。我定會好好待你。”
心中疼痛無以復加。可是如今我再也等不到你。再也無顏站在你身邊。
君墨宸。相見之日遙遙無期。若是此時的我站在你面前。你可還能認得我。
嚴奕已經離開許久。我仍然一動不動坐在妝臺前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夜涼如水。
縱然你是有意也好無心也罷。難道僅憑這一面妝這些無關痛癢
的話語便能消除那些已經烙印在心裡的傷痛嗎。
那些疼痛已經入骨入髓。此生也不能忘的了。
從此凌傾顏不會再逆來順受任人宰割。便是死後下地獄又如何。縱然萬劫不復。我也不要生下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