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蘇仲嚴一聽琉璃大好,將相府逛過兩圈兒,又夜裡嚷嚷著睡不著,便立即著手要帶她出去散心。對於這個獨孫,蘇仲嚴是當真上心!
蘇家老爺一聲令下,整個相府的奴僕便頓時慌亂起來,均丟下手中現有的活計,收拾起蘇仲嚴與蘇馥兒要出行的東西。
蘇仲嚴的突然出行,讓琉璃措手不及。畢竟,她還沒有摸清蘇馥兒的一切,眼下與蘇仲嚴同車出行,只怕會露出馬腳!直到膽戰心驚跨上馬車,她都沒有想得出對策。
此時,蘇仲嚴已經坐在馬車中,見她上來,只是抬了抬眼皮。
琉璃原還以為蘇仲嚴會說一些蘇馥兒有關的事情,可是馬車行了半響,蘇仲嚴始終一言不發,只是雙目輕闔,偶爾抬手擼擼鬍鬚,叫人知道他並未睡著。看起來更有幾分像是在想著什麼?
如此,琉璃愈發提心吊膽,全身皮肉都繃緊了。
蘇仲嚴久居官位,身上自有一種威懾力。沉默不言,往往足以讓人如坐針氈,倍感壓抑!
琉璃在腦海中想了數十種可能,可是,都很快被自己一一否了。當面對聰明人時,不管撒什麼謊,都很容易被看穿。蘇仲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者。若沒點聰明才智,是坐不穩丞相之位的!
這個身子是蘇馥兒的,毋庸置疑,蘇仲嚴不會懷疑。可是,自己無從瞭解蘇馥兒,對蘇馥兒的一切都一無所知,她如何才能巧妙的避開一些問題呢?
蘇仲嚴似乎發現了琉璃的坐立不安,睜開眼,飽經滄桑地臉上不見絲毫情緒,就這麼凝視著琉璃。頓時叫琉璃心中七上八下,如同打鼓。唯一的方法:見招拆招!
可等了許久,都未聽見到蘇仲嚴只言半語。直到琉璃以為蘇仲嚴不打算說什麼時,她卻突然聽蘇仲嚴嘆息了一聲。伸出滿是溝壑的手,撫上她頸項間的疤痕,憐惜著道:“我已聽悅容提起,你並不記得是何人意圖殺你。看來,果真是如大夫所言,傷及頭顱,患了失魂症了。”
琉璃驚愣,半響,才反應過來。原來,悅容已經向蘇仲嚴稟報了一切?也是,蘇仲嚴才是蘇府真正的主子!悅容自然是毫無隱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琉璃低垂著頭,心中思量。既然蘇仲嚴與大夫都這麼認為了,那為何不將錯就錯,便就是患了失魂症呢?正好也不必解釋為何會不記得蘇馥兒的一切了!悅容單純,可蘇仲嚴卻是心思頗多,失魂症也自古有之,論起來,蘇仲嚴以為她受了大難,忘記一切倒也在情理之中。
怎麼,自己就沒往這兒想呢?!
從蘇仲嚴的角度望去,琉璃低垂著頭的模樣,看起來整個人難過不已。蘇仲嚴不忍心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忘了就忘了罷,只要活著,便比什麼都強!”
琉璃抬眸,看著蘇仲嚴蒼老的臉龐。竟然感覺到猶如親人般的溫暖,在將軍府滿門盡滅後,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這般體驗。
沒想,卻在一個與自己毫無干係的人身上,感覺到了親情的溫暖?
蘇仲嚴瞌上雙目休憩,似乎是困了。
琉璃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了,在沒有言語的狹小馬車裡,她仍然侷促不安。她清楚,單從蘇仲嚴的話來看,是真的以為蘇馥兒失憶了!畢竟,她頸項上的疤痕,是騙不了人的。蘇馥兒,恐怕也正是死於此因吧?
蘇仲嚴貴為一國丞相,一生卻經歷了喪子之痛,連唯一的孫女兒魂歸何處,也渾然不知。活在人世,鰥寡孤獨,她,如今也是孤寡之人。
同病相憐之下,琉璃不禁悲傷爬滿心頭,眼眶泛了酸味兒。
自己本姓蘇,蘇馥兒也姓蘇,論起來,她叫蘇仲嚴一聲祖父也不虧。今後,她便全當自己是蘇馥兒了吧!也算,報答了蘇馥兒這具身體的恩情吧?
只是不知,蘇仲嚴今後若知曉了真相,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