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不斷沉沉睡下去的小乞兒總算明白過來,自己如今的狀態多半是那藥湯導致的。褐色藥汁極苦,只不過在鵝黃女子的吹拂下,顯得有些暖甜暖甜的罷,從那身上傷口處的好轉速度來看,可不是什麼普通的藥材。
這才不過十來天的功夫,至少小乞兒被扶著坐起身來是沒問題了。兩條手臂雖都不能動,但索性手指還有些許用處,老叫花拿了本冊子放在他腿上,可憐地彎著手指去翻看。
這段時間對於自己的身體上的變化,小乞兒全都看在眼中,不僅僅是傷口的癒合,更有胸前的那棵硃紅果樹。
換衣服的事不是老叫花做的,是那鵝衣嵐姨,又是將小乞兒的臉羞得好一陣紅。就連擦身子的授受不親也是嵐姨擔著,好在只是擦擦手腳上身,不用剝透去。
不過說來那擦身子的水也不凡,加速了渾身傷口的癒合不說,瀰漫的清香好些天都不散,沒給小乞兒發臭去。
當小乞兒再一次見到胸口那棵小猴所在的果樹時,便明白了那天自己所見的情景都是實實的。
從前的如火果樹似乎熄滅去了大半,火光黯淡,再也瞧不出燒天之勢來,連那蓬勃熾熱要騰身而出的感覺,同樣不再有了。
小乞兒瞧著這一幕,神色猛然暗了下去,一旁的嵐姨也不言語,看著床上小人的悲傷。
他對於小猴子如今的狀況很清楚,是因為救自己而導致的,這在還沒問老叫花之前就是知道的,畢竟那林子中紅光破碎的瞬間,彷彿有無窮的慘烈嘶鳴在耳旁炸開一般,聲聲痛撓在心裡。
小猴沒死,至少這算是比較好的一個訊息。
但想要再次見到小棕猴,卻不知還要等多久了。
“破梏後嗎?”小乞兒沉眼看著老叫花,這是老花給他的答案,“我還要多久才能破梏?”他的目光有些灼灼的,破梏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準,但他知道,老叫花能!
“最多三年。”
“一定?”
“一定!”老花的語氣十分肯定,似乎從沒有想過他小乞兒破梏會失敗一般,就算從前破而未破了許多次。
鵝衣女子也在,安靜看著兩人,臉上雖說依舊掛著淡淡的淺笑,可眼底的濃厚哀傷卻很沉,她只想他做一個普通人啊!
小乞兒沒有說話,只將目光轉向了腰間換了許多次衣裳卻依舊存在的那條黑紅束帶,為她換衣裳的嵐姨從來都不會將這條束帶收去換洗的。
在他的身側還有一柄被布條纏著的破爛鐵劍,每當小乞兒的目光觸及它時,心中總是有沒來由的煩躁騰起,不知是對劍,還是對人。可他卻又並未將破劍移開,畢竟這是他小乞兒自己的選擇。
黑紅束帶是夢中那把奇怪軟劍無疑,雖然不知道從前的雉圭哪去了,那從那條束帶上感受到隱隱傳來的熟悉波動,很多東西便不需要再去深究了。
想來雉圭本是一柄殺人的利器,這漆黑深沉,或許才更與之相配吧。
“起個名?”
老叫花似乎看出了他目中不斷盪漾的思緒。
“它是雉圭,也不是雉圭。”老花見小乞兒只朝他望來,卻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雉圭’是我給它起的名字,換了主人,樣子也就變了。”
小乞兒並未因這句話而有所欣喜,雖然得到了那柄自己心儀許久的軟劍,可他已經不是那個在城隍廟中看老花在陽光下明媚舞劍的他了,雉圭也不是從前的雉圭了。
他沒回答,沉思了下來。
老叫花沒再說話。
小乞兒明白的,這柄劍終究不能再叫雉圭的,回憶是回憶,但將太多回憶牽扯到當下,最終徒惹悲傷的只會是自己,且對於一心想要修劍的他來說,這也並不是對於一把劍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