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弦寂回頭看了辭鏡一眼,辭鏡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一縷頭髮遮住了半邊臉,只隱隱露出小巧的筆尖。
孫弦寂方才等辭鏡的時候遇到了認識的人,被叫走了一會兒,再回來時卻見到辭鏡呆呆站在那兒,整張臉慘白得沒有一絲顏色,好似被人勾走了魂一般。他叫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他問她發生了什麼她也不說話,他只好拉著她往回走。
馬車在別院門口停了下來,孫弦寂正要去掀車簾,辭鏡忽然伸手拉住了他,孫弦寂腳下沒使力,竟被辭鏡一把拉了回去,落回了座位上,辭鏡撲了過來,趴在他身上,孫弦寂被她這模樣嚇到了,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低聲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麼?”
“阿七,我看到無衣了。”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聲音帶著一點點鼻音,孫弦寂聞言愣了片刻,他將辭鏡從自己身上扒拉了下來,扶著她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睛:“剛剛?”
辭鏡點了點頭,其實她也不知道怎麼的,無衣對於她並沒有造成什麼直接的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她卻非常害怕他,且越來越害怕,最終竟浸入了她的骨子裡,只要她一提起他的名字,便忍不住心寒,只要他入了她的夢裡,那就變成了噩夢。
無衣一直是那個背後操縱的人,有多少悲劇是因為他造成的?
辭鏡輕輕地攥著孫弦寂的衣襟,她嗅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藥香,緩緩地鬆開了手,呼吸也漸漸平緩了下來,辭鏡坐正了些,孫弦寂道:“我們先回去下去,回屋裡說好麼?”
辭鏡點了點頭,孫弦寂拉著她下了車,進了別院,翠微和翠濃迎了出來,翠微看了兩位主子一眼,道:“世子,姑娘,瑰月公子回來了。”
辭鏡抬起頭,方才還迷茫的神色瞬間消失了個乾淨,她皺了皺眉,抬頭看孫弦寂,孫弦寂神色淡淡,問道:“他在哪兒?”
翠微道:“在內院,已經歇下了。”
“從西域那邊過來想來也是很累了,便讓他先休息吧,去燒些熱水,飯菜準備好了麼?”
翠微點了點頭,和翠濃下去了,辭鏡道:“唉,我是希望他安安分分待在風走城,不要再為我奔波了,可是他怎麼的也說不聽。”
孫弦寂垂眸看著她,心中卻隱隱有些猜測。
瑰月對於辭鏡是抱著怎樣的感情,怕是瑰月自己也說不清,孫弦寂倒並不擔心他會從他身邊奪走辭鏡,只是他一直在辭鏡身邊晃悠,他們二人會很不自在。
辭鏡抓了把魚食坐在池塘邊餵魚,翠微翠濃不會餓著它們,只是不像辭鏡那樣沒事就往裡邊扔吃的,可把這一池子吃貨錦鯉餓壞了,聽到響動便嘩啦啦遊了過來,辭鏡低頭看著歡快的錦鯉,呢喃似的道:“阿七,周隕寒是想復活玲瓏,無衣也是想復活玲瓏麼?”
孫弦寂當然不會知道,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也沒有說話,只心想他絕對不會允許無衣傷害辭鏡,哪怕是讓他帶著辭鏡躲一輩子呢?
躲?
孫弦寂嘴邊緩緩漫開一抹苦笑,沒想到他有一天也會承認,當問題實在太難時,逃避才是最有效最無害的方法。
辭鏡喂完錦鯉就去沐浴了,孫弦寂在涼亭中坐了片刻,正準備回郡王府去,瑰月忽然叫住了他。孫弦寂回過頭,問道:“什麼事?”
瑰月從袖中摸出一塊小小的石頭,那石頭像是被燒過,一半是焦黃色,另一半是還是瑩潤的白色。
孫弦寂抬頭看了他一眼,只見瑰月眉心間一道深深的溝壑,好似夾雜了千愁萬緒,那一雙漆黑的眼睛裡卻空空的,什麼也沒有,疲色明明顯顯的擺在臉上,孫弦寂嘴唇動了動,想問一句他怎麼樣,最終又吞了回去,只問道:“這是什麼?”
瑰月道:“另一半玲瓏骨。”
孫弦寂心裡咯噔了一下,他垂眸看著那被燒焦了一半的石頭,緩緩問道:“蝶淵前輩呢?”
“沒了。”
瑰月答得很乾脆,他不由分說將玲瓏骨塞進了孫弦寂手裡,孫弦寂道:“那雪蛟呢?”
“兩人一起被燒死在月柳客棧,我親手放的火。”瑰月說得極慢,聲音極輕,但是這麼幾句話,卻好似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不願意再說,轉身便走,孫弦寂在後面道:“今天辭鏡在宮裡遇著無衣了。”
瑰月沒有轉身,只淡淡嗯了一聲,還未等孫弦寂說話,他又道:“與其擔心無衣會做什麼,你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你不是承諾了辭鏡會一直陪著她麼?難道你準備食言?”
孫弦寂愣在了原地,瑰月微微側過身,露出一張側臉,道:“我雖然不知道你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但是你這臉色可不像是沒什麼事的樣子,你最好還是想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