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臨窗,上面擺著一張琴,通體漆黑,上面雕著暗紅或暗金的浮雲圖案,琴絃在正午的光線中微微泛著白光,好似冬日清晨的湖面上起了層白霧,待瑰月走近了,那琴絃卻又是根根清晰。
他此前僅見過這琴身一次,出去好奇他想用用那琴,便被蝶淵訓了一頓後吊在了房樑上,後來蝶淵都將琴包的嚴嚴實實,瑰月在蝶淵面前一直都是個守規矩的好孩子,蝶淵不希望他碰這琴,他便再也沒多碰一下。
瑰月等了蝶淵三天,蝶淵都沒有回來。瑰月在房中懶散了三日,到第四日的時候,阿鼎終於找上門來,瑰月淡淡道:“鼎叔,我師父不見了。”
阿鼎站在門口,臉逆著光,看不清神色,他沒有繼續往屋裡走,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瑰月將琴打包好,又將竹屋收拾乾淨了,關上門,將拴著大黃的繩子解開,大黃嗷嗚了一聲,用那顆大頭蹭了蹭瑰月的褲腳,瑰月摸了摸它的頭,道:“好好看家,我去找她。”
他最終都沒有找到蝶淵,倒是將自己折騰得狼狽不堪,甚至差點丟了性命。
他也不知道阿鼎之後去了哪兒,明明曾經親密地生活了那麼久的三個人,到分別時彼此誰都沒和誰打招呼。
阿瓷嘆了口氣,瑰月抿了口酒,偏過頭看她,問道:“你嘆氣做什麼?”
“我覺得,你真的命大。”阿瓷真心實意道。
瑰月睨了她一眼,旋即又苦笑一聲,道:“假設我是個女子,算命先生一定會說我命硬,嫁出去剋夫,留在家裡克爹孃,沒人要的。”
“但其實你長到這般年紀,也沒做錯什麼事。”阿瓷支著下巴。
“或許我的出生便是個錯誤。”
阿瓷舉起酒杯推了推他的頭,道:“沒有哪個孩子出生是錯誤的,錯的是爹孃,錯的是折磨人的所謂命運。”
瑰月直接拿起酒罈子,喝了一大口酒,砸了咂嘴,問道:“若是尋常人,長到我這般年紀,應該是如何的?”
阿瓷想了想,答:“應該成家生了孩子,若家境殷實,還能收幾房小妾。”
瑰月撇著嘴角笑了笑,“若柳兒身體一直康健,我也該和她有了孩子。”
“命運磨人,命運磨人啊……”阿瓷附和著感嘆。
兩人在屋頂喝酒喝得暢快,最後阿瓷還清醒著,瑰月卻有了幾分醉意,他搖搖晃晃站起來,阿瓷伸手去扶他,瑰月一腳踩空,將阿瓷也拽了下去。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阿瓷從瑰月懷中鑽出來,看到門口面色清冷的孫弦寂,她訕訕一笑,站了起來,瑰月揉著腰也坐了起來,朝著阿瓷伸出手,“拉我一把。”
阿瓷將他拉了起來,瑰月看到孫弦寂,兩手一拱,恭敬道:“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