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青衣面露疑惑神色,阿瓷解釋道:“也不算是妻子,但是他們互相愛慕,若是能好好活著,一定能修成正果的。”
青衣盯著那畫像又看了片刻,緩緩抬起頭來,問道:“好好活著?”
阿瓷猛然想起青衣並不知道隕寒和玲瓏的事,便簡單地將他們的故事講給了他聽。青衣聽完,靜默了半晌,阿瓷正要開口,這次青衣卻搶先開了口,道:“你們要去找他麼?”
阿瓷眼睛一亮,“您有線索?”
青衣搖頭,“我也想知道他在哪兒。”
他印象中那個總是絮絮叨叨的師父,和阿瓷的描述似乎不太相符。但年幼時,偶爾也會看到他斜躺院中的槐樹下,手裡雖拿著醫書,卻遲遲沒有翻動一頁,眼神不知落在了何處,半天過去,悵然若失嘆一口氣,又搖頭苦笑一聲。
後來再青曜那間醫館重逢,這麼多年過去,他的容貌真的未變分毫。
他本來無意再去找他,但是後來遇到於嫣,因她容色衰老,他無法替她解蠱毒,他想或許師父知道,若他能找到他,或許就能救於嫣了。但是在醫館遇到,他和師父說起,師父卻並沒有救她的意思。
他師父救人總是隨心所欲,他小時候便知道。偶爾在路上遇到病人,他無動於衷,但又會一時興起,獨自一人跑到瘟疫區去給人治病。
也許是活得太久,他已經忘了自己最初的那個目標,救治天下百病,可是走過這麼多的路,遇到這麼多的人,經過那麼多的事,他早已不再是當初那麼隕寒了。
和青衣分開後,阿瓷回到房中,於英還未醒來,他從昨夜便開始昏睡,阿瓷喂他喝過藥,在他身邊躺了下來,怔怔看著頭上的繡著暗色薔薇暗紋的床幃。
漸漸睡了過去,一夜無夢,醒來的時候發現於英不見了,她急忙坐起身,卻看到影影綽綽一片幻影,耳邊傳來玲瓏幽幽的聲音:“他的大限到了。”
阿瓷心裡驀然一揪,面上血色瞬間褪盡,她抬頭,看著頭上那道綠影,問道:“他前幾天還好好的。”
玲瓏垂頭看她,眼中滿是悲憫,她道:“他本來也沒幾日活頭了,你應該早就知道,現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賺來的。”
阿瓷嘴唇蠕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她站起身,掀開重重床幃,走出去開了門,門外侍女正候著,見她出來,福身道:“阿瓷姑娘。”
“阿英呢?”
“宮主他去天井了。”侍女乖巧地答。
阿瓷沒有多做停留,提著裙襬往天井奔去,侍女在後面追問:“阿瓷姑娘,要奴將早膳送去麼?”
阿瓷哪還管什麼早膳,一路跑到天井,於英正站在高臺邊,仰頭望著天空,阿瓷也順著他的目光往上看去,天空一碧如洗,明淨得好像這世界上從來沒有苦痛與悲哀。
“阿瓷姐姐,”於英忽然出聲喚她,阿瓷扭頭看向他,於英蒼白的臉上掛著一絲笑,眼神平靜,那一眼望去好似已過滄海,阿瓷抿了抿唇,走過去了些,輕輕攬過他,於英輕聲道:“阿瓷姐姐,你怎麼哭了?”
阿瓷伸出手抹了抹眼角,臉上揚起笑容:“沒事,我沒事。”
“阿瓷姐姐,你再給我跳支舞吧。”於英忽然道。
阿瓷點點頭,拉著於英飛身躍上高臺,於英站在一邊,阿瓷手指捏出花兒含苞狀,一手提起裙襬,按照心中的旋律翩翩起舞,水色裙襬如漣漪般漾開,於英看得正入神,阿瓷忽然伸出手來,將他拉到高臺中央,兩人一起旋轉,他的月白衣衫與她的水色衣袂交纏,好似一朵綻放的水色芙蓉,卻吐露出白色的花蕊。
一曲跳罷,阿瓷微微喘著氣,兩人的臉上都染上了一層豔麗的胭脂色,於英腳下一陣踉蹌,阿瓷急忙扶住他,兩人下了高臺,卻見有人急急忙忙跑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了二人面前,“宮主!阿瓷姑娘!”
阿瓷下意識地將於英擋在了身後,問道:“出什麼事了,慌慌張張的?”
那人道:“不知為何宮外圍了好多人,有官兵也有武林中人,說是要,是要——”
他抬頭看了阿瓷一眼,阿瓷蹙眉喝道:“是要如何?”
“說要殺了妖女阿瓷,滅了鹿鳴宮,替天行道……”
阿瓷聞言卻一時不知該生氣還是該笑,她什麼時候成了妖女了?鹿鳴宮不是個安心煉香的門派麼?怎麼殺了她,滅了鹿鳴宮就是替天行道了?
“阿瓷姐姐,你……”於英從阿瓷身後走了出來,阿瓷轉過身扶住他肩膀,道:“你回去吧,這事交給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