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放學後,昨天晚上來找林海原的那個同學又來了。他站在林海原身邊,用胳膊肘碰碰他,對他說:“走啦。”看起來像是有事找他的樣子。
林海原正在認真地做著作業呢,他頭也沒抬地回答道:“等一下。”於是那個人就站在邊上等他,看著他做作業。等了一會兒,林海原站起身,跟那個人走了。
當晚放學後,那個人又來了,還是像中午一樣,催林海原離開。臨走前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坐在林海原身邊的位置上,看著他乾等。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預感:這個人不會還要來吧?
果然,之後一連好幾天,那個人每天中午和晚上放學後都來了我們班,每次都是催林海原趕緊走。林海原的習慣是,放學後在教室裡做一段時間的作業再走,他看起來並不喜歡這個人來催他,開始時還會好好應對,一兩天後就開始直接表達出自己的不耐煩了。
但是,那個人有點奇怪的地方是,即使林海原拒絕他的催促,對他很不耐煩,並且還是像平時一樣很晚才離開教室,他也不走,而是就這麼坐在林海原邊上,一直等著,等到林海原起身後和他一起走。中午放學後林海原往往要做作業到快一點才走,即使有人催促,也一般不會早於十二點半,那個人就一直這麼幹等著,倒也真是能等啊。
可是,這個人到底為什麼要等林海原啊?頭兩天我還以為是有事找他,可是從後面幾天的行為來看,這個解釋就不太說得通了。每次都是那個人催、林海原拖,這哪像是兩個人有事要一起辦的樣子?況且,一兩天也就算了,大家都是整天學習的學生,什麼事要辦這麼久?所以,大概是那個人自己想找林海原的吧。
我不認識那個人,他要做什麼,本來和我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可他找誰不好,偏偏要找林海原。有他在邊上守著,我還怎麼找林海原聊天“增進感情”?更可惡的是,他不但天天來纏著林海原,而且還一天來兩次!下午放學後我要回家洗澡吃飯,時間緊張,中午或者晚上放學後時間相對充裕,也是找林海原聊天的好機會,偏偏這個人都在,這讓我怎麼聊?我心裡有些“怨恨”,希望他別再來,可他卻似乎越來越起勁了,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樣子。
好吧,他來不來我管不著,我只能自己想別的辦法了。
升上高中以後,我們每週上六天課,週六下午放學後就可以直接回家了。每次週六放學後,有一部分人會留在教室做一段時間作業再走。有的人是因為自己住校,沒有交通工具在學校,家又離得遠,只能等家長來接;還有的人是覺得學校的氛圍更適合做作業,反正放假了不急著回家,就先在學校做上一部分作業再走。在這些人當中,林海原屬於前者,而我則是後者。
炎炎夏日,一個尋常的週六。
週六下午放學比平時要早些,放學時幾乎還是半下午。一陣騷動過後,要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各個班的教室裡,只剩下了還打算做會兒作業的學生在安靜地低頭伏案。
“樹蔭連戶靜”,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景吧。夏日的陽光晴朗地照耀著,落在校園內的一棵棵樹上,濃綠的枝葉盡情的舒展著,承接著上天的恩賜,在樹下留下一片片的陰影。一排排房屋裡,一扇扇窗戶內,都是靜悄悄的,人人都輕手輕腳,不忍打破這夏日午後特有的晴朗靜謐。
美好的時光總是顯得短暫。“池光連壁動,日影對窗斜”,在我們還未來得及察覺之時,太陽就已經悄悄地向西偏斜,準備結束自己一天的旅程了。
我從書本中抬起頭,已經五點多了,不知不覺間教室裡其他的人都走光了,教室裡只剩下我和林海原兩個人。突然擁有了和喜歡的人獨處的機會,我頓時既驚喜又意外。
原來他會留到這麼晚啊,我心想。難得有這麼個和他獨處的機會,我該做點什麼呢?
我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突然間,林海原自己走上講臺來了。我一下子警覺起來:咦?他來幹什麼?看他走向教室的角落,我一下子明白了:哦,原來他是要擺弄一下化學老師上回留下的實驗器材呀。
前幾天化學課上講到了滴定,化學老師帶來了一些儀器和試劑,在教室裡為我們演示了一番,下課後又把它們留在我們教室,讓我們在課餘時間多去熟悉一下滴定的過程和儀器的用法。
林海原把固定著兩個滴定管的鐵架臺搬到講臺上,然後就開始搗鼓這些儀器了。這時我也跳上講臺,在一旁看著他“玩”實驗儀器。
前面的準備工作倒是沒什麼問題,檢漏完畢後,我看著他將老師留下的稀鹽酸溶液緩緩倒入酸式滴定管中。可是,接下來的正式滴定過程中卻出了點問題了。
進行滴定操作時,正確的做法是:右手持瓶,左手控制旋塞,大拇指在管前,食指和中指在後,三指輕拿旋塞柄,手指略微彎曲,向內扣住旋塞;可是林海原卻赫然是用左手拿著燒瓶,右手僅用拇指和食指捏著旋塞旋轉。上課的時候,化學老師特意交代,不能像他這樣,左右手用錯,還翹著“蘭花指”,可他居然還會犯這樣低階的錯誤?
我趕緊出聲制止:“林海原,你這手法不對呀。你看清楚書上是怎麼說的了嗎?”然後把書拿給他看。他一看,發現自己錯了,“哎呀,搞錯了啊,不好意思。”
我趁機“教訓”他:“這麼簡單的事情,書上已經寫得清清楚楚了,你有沒有好好看啊?而且,老師在上課的時候也已經反覆強調過了,你怎麼還是翹著個蘭花指?你到底有沒有聽課啊?”
我確實覺得很奇怪,這只是再基礎不過的內容,以他的實力,不應該犯這種錯誤的啊?而且,他難道沒有聽課嗎?這時我心中出現了一種猜想:他應該是一邊聽課一邊做各種教輔書上的題目,有的時候他聽到了,就會跟著附和兩聲,所以聽上去是一副上課很認真的樣子。而他平時做了很多題目,考試時那些題型他基本上都已經做過了,自然就考得出來了,所以他的成績那麼好。
於是我問他:“啊,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上課的時候一邊聽課一邊做作業對吧?”
他笑笑說:“嘿嘿,被你猜對了。”
果然如此。這樣的話,他不就是在半自學嘛?唉,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學霸呢?估計老師也拿他沒轍吧。
燒瓶中試劑的紅色消失,滴定完畢。林海原突然說:“這個旋塞好像在轉的時候會有點漏啊,我的手上都沾到了……”
“啊!快去洗手!”我大喊著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