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要不先換身衣裳罷。”
杜宓渾然不在意,甚至覺得換衣服的功夫都是在浪費時間。
問完沈長楓後,她就要立刻趕去軍營,將這些事情統統告訴蔣侯。
“我在院子裡聽見的那些……”杜宓穩了穩情緒,才問出下面的一句話,“你早就知道?”
沈長楓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盯著某一個角落,眼神卻又渙散著,“初初病了的時候,我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小童,但久病成醫,再加上沈家經營藥材起家的,日子久了,也就知道——”他嘴角勾了勾,盡是苦澀,“他們與我說的救命藥實則都是將我搞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真兇。”
在院子裡偷聽之後,她原以為沈長楓仍被矇在鼓裡,被自己的父母瞞著,用毒藥一日一日的拖著他的身體。
只是這個認知,在看見長生的反應後,她才隱約覺得——
或許自己是小瞧了沈家這位公子。
直到眼下,她親耳聽見後,仍是不敢相信在知情的情況下,他是怎樣一日日、一碗碗的喝下那些湯藥的?
但此時此刻,她心中對沈長楓的同情心早已散盡。
“既然你知道湯藥有問題,那也應該曉得那群蠻子以你為籌碼,要挾你父母為他們做事,你為何不把你知道湯藥有問題的事告訴他們?”杜宓的面容寒如冰霜,眼底的眸光死死盯著沈長楓。
杜宓的反應在沈長楓的意料之中。
從得知自己要娶她為妻時,他就知道她的夫人熱心腸、直性情。
與他這種在深宅大院裡長大的、無時不刻不在籌謀算計的少爺不同,她會厭惡自己也是理所當然的。
“是我私心,是我心疼父母怕他們因我的事——”
杜宓聽到一半就徹底聽不下去了,直接翻了個白眼,用手指著他字字珠心的問道:“你擔心你父母,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把蠻子放進滁州來,甚至眼睜睜的看著蠻子奪走那麼些無辜人的性命!那天蠻子在城門口大開殺戒,滁州人的血濺了一地!他們逮人就殺,刀刀下去就是一條人命!但凡你告知你的父母,他們早早就知曉了,你們就應該去對付蠻子,而不是幫著蠻子來對付滁州百姓!”
杜宓一氣兒說了一串話,都顧不上換氣繼續說道:“通敵賣,國罪是要株連九族的!你們沈家上下無一能——”
說著,杜宓猛地頓住。
她是沈長楓的夫人。
亦是上了沈家家譜的人,亦是沈家的九族之內的人。
想到這點後,杜宓如墜冰窖,渾身沁滿了冰寒的氣息。
她踉踉蹌蹌倒退了兩步,指著沈長楓的胳膊細細的打著顫兒,面頰的血色全部褪去,嘴唇囁嚅著,抖了許久才聽見自己沙啞的嗓音響起:“你你——你們沈家——”她的眼眶泛紅,眼底皆是恨意,嗓音在弱小之後猛地拔高,尖銳的對他質問著,卻又怕聲音過大驚到了這府裡的眼線。
“怪不得你們沈家迫不及待的要娶我!這他媽根本不是為了見鬼的沖喜!而是——而是——你們沈家早早就知道了自己做的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們娶我只不過是看準蔣侯!你們妄圖用我拿捏住蔣侯!就如同蠻子用你拿捏住你父母一般!”
屋子空曠,她的嗓音在屋子裡撞出了迴音。
她不信這麼大的聲音沈長楓他會沒聽見。
可是他卻毫無回應。
依舊是那個垂著腦袋、消瘦、虛弱的樣子。
杜宓對他簡直失望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