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靜珊啐道,“誰稀罕讓你當牛做馬!”
阮明羽腆著笑臉挨近她,嘻笑著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黎靜珊瞬間紅了臉,掄起拳頭就要打,被阮明羽的大掌包住,笑道,“我說認真的。不過今晚不鬧你了。為夫一定把娘子伺候好了。”
黎靜珊被他深情的目光籠罩著,很沒出息的沉溺在那片柔情裡。暈暈乎乎間還想到,那傻子怎麼會認為,自己會放棄已經擁有的,而去追尋那什麼海市蜃樓呢?真是個呆子!
兩日後,黎靜珊去了東宮,請求覲見。
盛王正下朝回來,一身玄色莽袍還沒來得及換下來。見她候在外殿,朝她點點頭,“進來吧,替孤更衣。”
黎靜珊:“……”自己又不是他身邊的伺候宮人,怎麼還帶這麼使喚人的?
她略一猶疑,還是跟著進了內殿。
內殿裡早有宮人備好了常服。盛王站定,張開雙手佔著。黎靜珊一愣,才省起該是等自己上前,去為他解去腰帶。
黎靜珊抿了抿唇,默默上前,看了看他腰間蹀躞帶的帶鉤。竟然是搭扣比較複雜的回紋如意扣。若是不熟悉解法,單單解個釦子都要花一炷香時光。
但這難不倒黎靜珊,她在做了多年首飾,什麼樣的紋飾機關沒見過?只見她細長的手指勾住玉帶鉤,輕輕一挑把帶鉤解下,取下了整條蹀躞帶,就低著頭迅速退到一邊,似乎還聽見盛王似有若無的一聲嘆息。
黎靜珊拿著那腰帶走到衣搭旁,把它小心翼翼地端正擺好,甚至把上面掛飾的穗子都一絲一絲整理好了,直到再沒什麼可磨蹭的,才轉過身來。正見此時盛王已經由別的宮人伺候著換好了常服,似笑非笑地睨著她,看她還能拖著時間到何時。
見黎靜珊因為自己的小伎倆被識破而紅了臉,才收了那戲謔的笑,摒退眾人,好整以暇問道,“今日來,可是想好了要怎麼做?”
進入正題,黎靜珊反而沉下心來,正如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正式開始著手做飾品的那一刻,她總是能沉心靜氣,穩穩地開始第一筆。
“殿下,卑職細細想過了。”
她沉靜地開口:“殿下,日升月落,四季更替,自有其運轉行動的規律,萬物不離其道。人間也有倫常法度,風規習俗,萬民皆在其中。我既不是神仙神明,也沒有術法冥力,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因此沒有道理讓萬物規律,世俗法理為我開道讓路,擾亂這天地之道,人間根本。”
盛王眼瞳微縮,“你是說……”
“正是如此。”黎靜珊點點頭,“黎志軒一案,我不置一詞。我相信天地自有公道,有司定會秉公執法。他必會償還自己所犯的罪孽。”
盛王訝異地看著她,“你真的能放下?當年他們那樣對待你們家……”
“都是多年前的事了,”黎靜珊淡淡笑了笑,“再說,帶著仇恨度日,不過是折磨自己罷了。”
“你……真的,全都放下了嗎?”盛王不確定問道。
“說完全沒有芥蒂那不可能。一笑泯恩仇那是戲文裡唱的。”黎靜珊側著腦袋想了想,“我只想以後再不要見到他們。嗯,見到了也當陌生人。”
盛王瞭然的笑了,“行吧,孤明白你的意思了。”
“殿下,”黎靜珊卻正色道,“皇家雖貴為天子,卻仍需敬仰天地,尊重世道法度,您將來登極九鼎,也仍然是身在這塵世中,還望能順天而行,尊重常法。則必是天下萬民之福。”
“你在教孤如何做帝王?”盛王的眼睛微微眯起。
黎靜珊雙膝跪下,鄭重道,“卑職不敢。”她頓了一頓,勇敢抬頭,直視盛王,“我是在為萬民請命。”
盛王也盯著她,抿唇不言,眼中神色不明。良久隨意揮了揮了手,轉身不在看她,“孤王明白了。你若無事,且退下吧。”
黎靜珊不敢再說,恭順的應聲“是”,退出了東宮。她走在春風爛漫的宮道上,突然覺得渾身輕鬆。看著路邊的桃花,都比往日要鮮豔。而如今,也正是春色最濃的仲春了。
盛王再次轉回身來,看著黎靜珊離去的背影,半晌自嘲出聲,“嘿,本想留她做個枕邊人,卻不想竟給自己找了個先生……”
直到那嬌俏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他才把目光轉向窗外的春色。桃花已經開到最盛,再接下來,就要落花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