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楠楠的日記中她是這樣寫的:“我知道他不愛我,因為真正愛你的男人是不會讓你肚子面對這一切的。當孩子從我身體裡離開的那一刻,我的感覺很清晰。沒有害怕,只有慶幸,因為我知道,他或者她跟我一樣,都是不被旭佳所愛的。可我又能怎麼辦呢?我醒悟地太晚了,像我這樣的女孩子,不跟他還能跟誰呢?好在他懂得了自己的責任,就算沒有愛情,我們也可以好好過日子吧。”
作為一個打小就接受傳統教育的女性,石楠楠在愛情裡頭秉持著是從一而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態度。她的態度也造就了她日後的悲劇。
作為石楠楠的男朋友,張旭佳也陷入到了一種極其矛盾的境地。
作為一個還擁有一點兒良心的男人,他認為自己應該對石楠楠負責,應該跟她走到最後,可他骨子裡的冷漠與自私告訴他,他應該為自己活,應該去追求他想要的女人和愛情,他已經厭倦石楠楠,他不想跟這個女人共度餘生。
懷著這種極其矛盾的心情,他一會兒對石楠楠好,跟她規劃著以後的美好生活,一會兒又對石楠楠不好,希望用冷暴力將她逼離。在日復一日的糾結中,張旭佳變得越來越自私,越來越刻薄,越來越人渣,而石楠楠也在他這種反反覆覆的情緒中不知如何自處。
分手吧,張旭佳對她好像是真心的,這多年的感情,她捨不得。
不分手吧,她又覺得張旭佳不喜歡自己。
眼看著兩人即將畢業,石楠楠計劃了這次出行,她特意選了十一之後的這個週末,帶著張旭佳來到了她認為是江城市最美的景區,可在檢票處他們就發生了爭執。
跟梁志潔他們分手之後,石楠楠一路追著張旭佳到了她遇害的那個位置。在那裡,她跟張旭佳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她質問張旭佳究竟愛不愛自己,如果不愛的話可以明說,她可以分手,可以去找別的男人,她石楠楠又不是沒有人喜歡。
張旭佳本來是要分手的,他覺得他忍夠了,但分手這兩個字不能從石楠楠口裡說出來。看著石楠楠那一臉輕鬆的樣子,他質問石楠楠是不是早有計謀,是不是揹著他在學校裡談了男朋友?看著石楠楠一臉冷笑的樣子,他認為自己猜對了,認為石楠楠之所以向他提分手是因為給他戴了頂春天的帽子。
此時的張旭佳是個既自負又自卑的男人,一方面,他想要甩掉石楠楠,另外一方面,他又害怕石楠楠被別的男人擁有。萬一石楠楠找到了比他更好的物件,而他沒有找到比石楠楠更好的女朋友,他豈不是虧了,豈不是成了笑話?
在這種複雜的心理狀態下,他看不清蘊含在石楠楠那抹冷笑之後的真正地意思——那是一種為自己不值的,看清楚男朋友真實樣貌之後的解脫的笑。
石楠楠的冷笑讓張旭佳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而她的不解釋,轉身離去,又讓他覺得自己是被這個女人輕視了。習慣了被石楠楠哄著,寵著,順從著的張旭佳直接暴怒了,他隨手撿起一塊兒鵝卵石朝著石楠楠的後腦勺就砸了過去。
被砸到的石楠楠喊了一聲,心慌的張旭佳立馬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石楠楠掙扎,用腳踹他,他不知道怎麼就摸到了放在揹包裡的水果刀,腦子一熱朝著石楠楠就紮了過去。一刀兩刀,他壓根兒沒有殺人的覺悟,他腦子想得就只有一件事兒:想跟我分手,想去跟別的男人好,門兒都沒有!
當石楠楠無力地倒在地上時,他才醒了過來。
景區裡已經有人聽見了石楠楠的求救聲,驚慌失措的張旭佳只能掏了石楠楠揹包裡的水和食物快速溜走。他知道殺人償命,更知道保全自己的性命。逃走,完全是他的下意識行為。
講述完這一切的張旭佳捂住了自己的臉:“我會死嗎?會背叛死刑嗎?”
在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他揚起臉來衝著梁志潔他們笑了笑。他的笑容是苦澀的,像是泡在黃連水裡的那種。
“仔細想想,她是這個世上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真心對我的人。我父母感情一般,雖說沒有離婚,但常年兩地分居,對我和姐姐不管不顧。我剛出生,我媽就把我丟給奶奶照顧,奶奶嫌我煩,把我養到兩歲半又扔給了我爸媽。我爸媽自由慣了,不願意被孩子所束縛,就把我跟我姐丟在各個親戚家裡。我們在大舅舅家裡住五天,二舅舅家裡住十天,完了又去各個姨媽家輪流住。儘管他們都很好,可我跟我姐終歸不是他們的孩子,我們是寄人籬下長大的。”
張旭佳說著抹了把臉:“我跟我姐都特別渴望家庭,渴望家庭的溫暖,渴望愛與被愛,可事實上我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也不知道怎麼去愛。就像我跟石楠楠的關係一樣,我知道我不喜歡她,但我不知道我具體喜歡什麼樣的。我知道我不愛她,我知道我想跟她分手,但我又捨不得,因為她能給我我想要的那種家的感覺,安心的,踏實的感覺。她很好,是我混蛋,是我對不起她。你們判我死刑吧,這樣我還能好過一點兒。”
“張旭佳,原生家庭不是你犯錯,不是你隨意剝奪她人生命的理由。”梁志潔將訊問筆錄拿去給他簽字:“你母親反對你們在一起,她想讓你跟石楠楠分手?”
“說過,但我媽影響不了我。”張旭佳嘆了口氣:“我那會兒是害怕,打從骨子裡覺得我媽應該為我的事情負責。倘若她是一個好媽媽,像別的母親那樣呵護著自己的兒子長大,我興許走不到今天。”
張旭佳說著搖了搖頭,他一邊簽字一邊道:“我媽連我跟我姐都不想管,又怎麼會管我跟石楠楠的事兒?這事兒,說到底都是我的錯。”
“希望這一次你是真的知道錯了。”梁志潔把訊問筆錄拿過來:“關於這個案子,你還有想要補充的嗎?”
“有,我不是自己出來的,我是被人攆出來的。”張旭佳抬頭,不好意思的看了梁志潔一眼:“我原本是想逃走的,現在看來,自首才是最正確的。那個人,算是幫了我。要不,我這會兒還在東躲西藏呢。”
“是遊客嗎?”梁志潔重新記錄。
“他穿著一身黑衣服,看不清楚具體的樣式,但應該是休閒服之類的。人很壯實,帶著一張鬼臉面具。”張旭佳描述著當時的情形:“要不是他開口說話,我真以為他是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