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觀正文,姊姊不由啞然失笑,明明是百姓的常用俚語,哪裡是文人專用的賦文。看來這武人的文采不好,作不出文人賦文來。姊姊心頭一動,莫不是妹妹也發現了那名無禮的中年男子,而特意將已喚來解圍的。
姊姊不由感激的看了妹妹一眼,但見妹妹正歡喜的看著正文手舞足蹈,卻又不像。姊姊只得靜下心思細觀正文,看看到底是什麼好文,能讓古靈精怪的妹妹大為讚賞。
“中平六年二月,吾來到京都朝覲任職,暢遊洛水。古人曾說此水之神名叫宓妃。因有感於宋玉對楚王所說的神女之事,於是作了這篇賦。賦文雲:
吾從京都雒陽出發,向東而遊,揹著伊闕,越過轘轅,途經通谷,登上景山。這時日已西下,車困馬乏。於是就在長滿杜蘅草的岸邊卸了車,在生著芝草的地裡餵馬。自己則漫步於陽林,縱目眺望水波浩渺的洛川。於是不覺精神恍惚,思緒飄散。低頭時還沒有看見什麼,一抬頭,卻發現了異常的景象,只見一個絕妙佳人,立於山岩之旁。
……她的形影,翩然若驚飛的鴻雁,婉約若遊動的蛟龍。容光煥發如秋日下的菊花,體態豐茂如春風中的青松。她時隱時現像輕雲籠月,浮動飄忽似迴風旋……但當手執馬韁,舉鞭欲策之時,卻又悵然若失,徘徊依戀,無法離去。”
姊姊不由呆呆的望著木柱上的賦文,心中卻如潮起潮湧。這是好賦文麼?就賦文的文體而言,這只是百姓的鄉間俚語。自已等人平日雖說,但多是半文半俚,還時常的引經據典,若非飽學之士,根本談無可談。
但此文語句的順暢,文詞之優美,比喻之生動,雖凡夫俗子也能看得明白。若以賦文的形式寫出,只怕此文之優美更甚。姊姊不由喃喃的以賦文的形式唸誦道: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穠纖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不御……命僕伕而就駕,吾將歸乎京師。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好,好一個《洛神賦》,蔡小姐真不愧是才名滿天下之蔡伯喈親女,短短時間,便能做得如此絕妙之好賦。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蔡小姐莫不是自比洛神乎。然也,以蔡小姐之貌,就如洛神一般,令人讚賞不已。”那名喚曹孟德的男人雙目放光,如同見到什麼稀世之珍寶一般,死死的盯著姊姊,直欲將之抱在懷中大肆的愛憐之意。
姊姊不由秀眉大皺,心中惡感大作,冷冷的說道:“此乃亭中木柱上的議郎何天明所書之絕妙好賦,非我所作。自比洛神,哼,就妾身這等蒲柳之姿,也敢媲美洛神乎。”
曹孟德被那名姊姊所嗆,頓時尷尬的連連咳嗽。正與袁本初談話的蔡伯喈則啞然一笑,一起轉到女童與姊姊的身邊問道:“方才我與本初談話正興,話語不免大了一些,只聽到孟德說什麼自比洛神,女兒,這是怎麼回事?”
女童白了父親一眼,說道:“你自已不會去看。姊姊,咱們回車上去。”說完就拉著姊姊的手,往牛車奔去。
蔡伯喈也是十分尷尬,邀請袁本初一同去看木柱上所書的好文。初看之下,人人都不由輕咦一聲,細看之下頓時個個連聲讚賞不已。
“好,好,好文,以鄉間俚語都能做出此等好文,想來是特意而為之,目地就是想讓世間略通文字之人,都能明瞭其之所思所想也。而我等觀之,自然可以轉為賦文,……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于山隅……妙妙妙。本初,這議郎何天明又是何人,何伯求,莫不是你族中人?”
何伯求仰首大笑,說道:“此名我亦是初聞,若是我族中子弟,那就大好了。可惜不是。此子文采非凡,遠勝我輩,待我取筆紙來抄寫一番,再回居所細細的研讀之。”
“此言甚是,我也來……”
“我也來……”
一群人紛紛呼僕喚奴的叫喚著,唯獨袁紹在旁細細的想著此人是誰。能有如此文采之人,當非無名之輩才是,為何自已卻一無所知。
一側的曹孟德突然拍腿大叫道:“此子莫不是原太原都尉,後受幽州牧劉皇叔所舉薦,剛剛調任至雒陽尚不足一月的議郎何白何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