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天氣並不寒冷,二人也都是武修。即便真有野獸來襲,手中劍卻是要比篝火更加又用。只是在迎火部內住了這麼些日子,天天都能看到部內四季不熄的篝火,猛然一下失去了,有些不習慣而已。
楚闊從馬鞍後的皮帶裡拿出酒肉,又不知從何處尋來了一塊石板嗎,放在地上當做桌子,這邊要與女夥計吃喝起來。至於那兩匹寶馬, 自是在一旁悠然自得低頭吃草。對於草原,它們要適應的多。
今夜的月光並不是很亮,好在也不會真的有人能夠將酒肉都吃到鼻子裡去。女夥計並沒有喝酒,而是拿過一塊肉乾吃了起來。
楚闊自己端著酒杯,看著女夥計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竟是也不好意思打擾,只得自己飲了一杯。心中覺得這有人無人好似都一樣,不還是落的個自己喝酒?不過面前畢竟坐著個能說能動的大活人,總是要比衝著晚風、明月、馬兒舉杯要好得多。這麼自我安慰了一番,楚闊卻是又自得其樂。一杯一杯喝個不停。
也不知過了多久,女夥計手中的那塊肉乾已經吃完。可她卻就此停了下來,那雙動人的眼睛睜的很圓,死死盯著面前擺放的酒肉。這專注的神情把楚闊嚇了一跳,以為她是不是忽然中邪丟了魂兒,不然怎麼連眼皮都不眨動。
伸手拿著酒杯在她面前晃了晃,卻被女夥計一把推開。雖然楚闊仍舊感覺奇怪,但起碼對方還是有了些回應。
“你看,這塊石板上好像有字!”
女夥計說道。
在定西王府內,她並不識字。
按照定西王霍望的說法,這讀書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識文斷字又能如何?天下的黑白是非就那麼多,只要本本分分的生活,哪裡需要在乎這些……反倒是這些個讀書人,仗著自己肚子裡有幾兩墨水,能寫出幾筆臭文章來,便成日裡弄些搬弄是非,攪亂人心的都東西出來。
因此對於女夥計這樣的死士,是決計不會讓他們識文斷字的。但也不知是她天賦異稟還是如何,第一此見到書本時,便覺得這一個個字兒彷彿都長出了腿腳,硬生生的就要往她的腦子裡鑽。時間久了,卻是可以自行將說的話與寫的字對應起來。
不過這卻是女夥計除了她自己之外,誰都不知道。要是張揚出去, 她現在要麼已經殞命,要麼就得在定西王府的地牢裡面,和那些個跟霍望做對的劍客們吃一輩子發餿的米飯。
早在迎火部,靖瑤的營帳中,她便幫楚闊看過信件,所以楚闊對於這並沒有什麼反應。而是饒有興趣的和她一道看了起來,發現這石板上寫的竟然還是五大王域的文字,並非草原文。
“有意思!”
楚闊將酒肉挪到一遍,接著月光仔細將這石板看了又看後說道。
“上面寫了什麼?”
女夥計好奇的問道。
“上面寫了個很厲害的讀書人,曾經在皇朝時期應當遊歷到此。看樣子應該還是個不小的官兒。”
楚闊說道。
他此言說的不是別人,正是博古樓中那位傳說以文通達天下,以詩篇求證大道,最後得以飛昇的那位仙人。
皇朝時期,這位詩仙在博古樓中學成之後便想去往帝都搏一番功名。但卻因他太過於持才傲物,再加上貪杯飲酒,被當朝權貴排擠。功名是一點沒得到,好在當時的皇帝還不是個庸主。再加上還有給博古樓中的大才些許顏面,才能藉此籠絡天下讀書人之身心,便隨意給他了個名頭,賞賜了些金銀財物。
楚闊推算這位詩仙遊歷到此的時間應當已是皇朝末期,朝廷無能,對邊疆的管理已經大不如前。因此這草原王庭的狼騎時常劫掠邊境,燒殺搶奪,他著實看不下去,這才有感而發,寫了個小序之後,便在石板上刻下了一篇《恐王庭》的文章。
“草原王庭大可汙言穢語於廣袤,自爾等屢犯邊境,燒殺劫掠,如今不可耐者,天下十有**。草原王庭不過左右兩廬,而天下卻坐擁九州。猶如以太白山之菟,南海之昆布,柵城之鼓,扶餘之鹿,莫頁頡之豕,率賓之馬,沃州之綿,湄沱河之鯽,九都之李,樂遊之梨,來換團團野草。若爾等仍不收斂,他日起兵廝殺之,且看哪家勝敗!”
文雖不長,但楚闊看完之後卻感到蕩氣迴腸。好似與這位故人相見恨晚,神魂交融一般。這刻在石板上的字,更是比劃鋒銳,帶著一股無可匹敵的凌厲之意,即便過了這麼多年,風沙都將一塊完整的石板如同豆腐樣侵蝕,還是依舊神韻不減。
楚闊看完後還給女夥計讀了一遍,沒想到她聽完後竟是熱淚盈眶,一把搶過楚闊手中的酒杯便仰脖飲下。
這一夜的酒,兩人喝的都很是沉默,各自想著各自心事。待到第二日他來醒來時,早已日上三竿。陽光將草皮曬的暖烘烘的,躺在上面極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