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籍應了一聲,消失在風雪中,劉升升回房照看童貫,童氏老孃則在別的房間照顧哭鬧的童阡。
她被小孩子的哭聲影響,再見童貫昏迷不醒,眼角有點酸澀,她心道:“真是苦命人。”
少頃,童貫迷迷糊糊睜開半隻眼睛,瞧見她坐在身旁,暖意泛上心頭,只是,他的臉、脖頸等露出外面的部位仍覺得冷,下身又癢又痛,十分難熬,他便與劉升升說話轉移注意力,他問道:“哥哥呢?”
“大伯給你抓藥去了。”她回答,他聽到她聲音裡帶著哭腔,眯著眼睛細看,見她眼裡淚光點點,他嘆道:“別哭,沒那麼容易死。”
劉升升當然知道他身體條件好,她不是哭他的傷勢,而是哭自己和這一家人命苦,但這話鐵定不能直接告訴他,她點點頭,說道:“你會好起來的。”
不久,劉籍提著藥包回來,給她吩咐注意事項後迅速離開。
劉升升依照藥方每天給他敷藥,他一開始還會面紅耳赤把頭埋進被窩,後來漸漸習慣了,不再遮遮掩掩,甚至還能開她的玩笑。
但不知怎的,這藥越敷越不管用,傷口癒合一部分後就沒有變化了,而童貫依然不能食用任何東西,被飢餓、疼痛折磨得痛不欲生,劉升升當機立斷,依著前幾世學來的知識,自己配製藥方,到各大藥鋪抓了藥,回來給他醫治,過了幾天,他的傷情轉好,可以沐浴換衣、吃東西了。
不過劉升升還是很忙,為了給他抓藥,她向鄰人借了不少銀兩,現在她常常要通宵點燈裁衣裳,眼睛眯得都睜不開了,手裡還是習慣性的拿著針線。
童貫原在床上躺著,這段時間劉升升照顧得周到,他的傷口不化膿了,開始結痂,被褥是乾淨的,屋內清新整潔無異味,他心裡感激劉升升的付出,每晚劉升升熬夜做針線時,他總會讓她休息,她若不休息,他就陪她一起熬夜。
“升娘,升娘。”見她趴在桌上睡著了,童貫下地,朝她走去。
燭火下,她的整個身子置身於柔光中,她又瘦了些,衣服穿得不少,露出來的脖子卻細弱修長,彷彿他輕輕一捏就能折斷,她臉上的骨骼更加分明瞭精緻的眉眼憔悴下去,眼眶底下一片烏黑。
他忽然被她睡著時流露出的脆弱疲倦所打動,心裡道:“就是這個嬌小的人兒,天天衣不解帶地照看我這個人,照料我這個殘缺的人,從沒有一點不滿,沒有抱怨,她全心全意地對我好。”
一想著,他心裡的情意忽然綿綿不絕的湧上,他的心在滴血,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坐在她這麼好的人身邊就是褻瀆。
“我是個閹人,不男不女,忍受所有人的白眼,而你,性情好樣貌好,十分能幹,為了我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勞心勞力地掙錢回來照料我,我何德何能能夠擁有你啊!”
他拳頭緊握,把頭埋進胸腔裡,嗚咽聲在夜空中迴盪,顯得蒼涼無力。
他生平第一次那麼怨恨自己是個宦官,卑微低賤的宦官。
他壓下眼裡的痛意,拿開她手中的針線,抱她到床上,用被子裹緊她,摟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