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上任官員的運氣非常好,他派人在一處鄉村蹲守,那戶人家的女兒害了風寒,方能出嫁的年紀就一命嗚呼,白髮人送黑髮人哭聲震天。聽說有妖怪會吃人的屍骨,那戶人家一開始並不同意,想著找人鋪一層青石,或者請道士做場水陸法事,把那些妖怪懾住。
那新官急於求成,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就用一錠白銀,換來了這個機會。親生女兒也沒有銀子親,更何況女兒已經成了具屍體,這些年拉扯大這麼個閨女,也花費了不少銀錢,好不容易出落成黃花大閨女,沒等女兒找到金龜婿,拿些貨真價實的聘禮,說沒就沒了。
出於現實的需要,也是貪念所至,那對夫婦鬼迷心竅同意了這個決定,決定推遲女兒入土。
為了不打草驚蛇,靈堂裡只是照例點了一盞靈燈,那對夫婦在靈堂裡守夜,其他官兵全部埋伏了起來。頭天夜裡,沒有任何異樣,就連那對收了錢的夫婦也頗有微詞,全部人白天呵欠連連。隔天夜裡,那位官員親自上陣,與手下的官兵一同守在靈堂,親自督陣。
這時,那女孩的屍體已經過了頭七,照舊禮過頭七一定要下葬,但那位官員一心想屠妖,所以強行不讓那對夫婦下葬。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那對夫婦想到兜裡還沒捂熱的銀子,就任由他們胡鬧去了。
驚喜來的就是那麼突然,那天晚上,蟲鳴瞬間沒了,就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就連村頭栓著的大黃狗,也夾著尾巴挖了個土洞,把自己縮在裡頭。
那夜色詭異得如墨汁般滲人,彷彿有些濃稠的液體在附近流動。那些守夜的官兵,自栩一身皇氣,可是守著一具冰冷發臭的屍體,頭皮也有些發麻。那女孩的父母,直接不幹了,無論如何都不肯守靈堂,還說頭七不下葬會起屍,他們女兒起 屍之後,聞到他們的人味,第一個就找他們,拿著包袱跑到了鄰村親戚家。
那官員不信邪,他始終覺得是有人在作遂,於是,親自上陣守著靈堂裡的蠟燭。這蠟燭可有講究,一般不能熄滅,如果前一根蠟燭即將燃盡,得馬上續上另一根。
總結前一晚的情況,官員認為是蠟燭的火光驚擾了那個妖怪,因此,他不顧手下官兵的反對,把那盞燃了七天的白蠟燭掐熄了。邪風驟起,風裡帶著腐爛的味道,低矮的院牆,倒像是口窄棺材的棺材板。
官兵緊握著手裡的刀,將官員護在了內圈,東側院牆突然崩蹋,掀起漫天塵土。塵埃裡一個高大而佝僂的身影,帶著可怖的啼哭,像是自幽冥爬出。首先出現的是他的上半身,上身的肌肉赤紅色,如同做陶器的黏土,一根根的血管似的物體,還有乾瘦的肌肉纖毫畢現。
看到那個妖怪真面目時,所有官兵手裡的兵器都瑟瑟發抖,他們未曾見過這般怪誕的生物。眼睛、鼻子、嘴巴拼起來像個正常的狗妖,然而那些部分拆分開來卻使人產生生理性的嘔吐,那五官不能仔細用肉眼打量。
那些官兵全部失去了戰鬥力,官員還恃著自己朝廷命官百邪不侵的身份,跟那慢步走來的怪物叫囂,他大聲喝道:“區區狗妖,見到天子冊封朝廷命官,還不趕緊跪下!”
“掘人墳墓,盜人屍體,十惡不可赦,待我將你捉拿歸案,將你挫骨揚灰!”
那怪物只是嗬荷嗬地怪笑,混合著語義不明的音節,它的視線只是粗略掃了一下,然後抬腳往前走,眼裡只有那具棺材。
這副姿態惹火了心比天高的朝廷命官,當即喝令官兵把妖怪拿下。那些官兵雖然兩腿打顫,但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只能硬著頭髮往上衝,用手裡的刀劈給他們造成視角汙染的那隻怪物。
刀砍上去像是掉入了泥潭,有官兵發現了不對,想要把刀抽出來。可任他們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沒有辦法抽出半寸,那怪物欣賞著他們眼裡的驚恐與戰慄,像是折斷小孩玩具一樣,身上的刀一柄柄折斷。
見到這怪物的蠻力,官兵深知不可力敵,轉身就跑,還在怪物身上的佩刀,索性直接不要了。那官員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態,如同埋頭悶了一壺西洋參茶,涼得他舌根發顫。他總算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碰上的是個真正的怪物,那些不是他們這種普通官員能夠對付的怪物,但……
為時已晚,發酵恰當的少女屍體,成了絕佳的正餐,這一頓飯它吃得非常愉快,不僅有前菜,還有飯後甜點。第二天,村民看到的便是滿地的爛腸爛肉,還有白生生的骨頭碴子。
原本居住在那個地方的村民,害怕妖怪把自己吃掉,所以陸續搬離了那個村子,只有一戶人家剩下一個老頭,因為看成無力沒有搬走。聽說,後來朝廷又派了人過來,隔天那些朝廷派來的人就走了。
這件事沒有記載在任何一本正史,只有那些真假摻半的野史裡,才能找到相關的記載。而那個吃人的妖怪,則被稱作食屍妖。
不過,現在受到外來文化影響,一般它叫做……
食屍鬼!
彪爺吐裡了嘴裡憋著的寒氣,在一些西洲與東洲的神話故事裡,總把它們形容得如此愚蠢。只有與他們真正打過交道的人才知道,這些外面噁心的傢伙,藏著一顆多麼陰險狡詐的心,他們被食屍鬼盯上了,馬上要淪為它們的食糧。
彪爺默不作聲地摸上了散落揹包的工兵鏟,他帶著這柄工兵鏟,自然有自己的原因。自從僥倖得了塊能砸傷食屍鬼的怪石頭,逃出了那個鬼地方,他就找工匠把那塊石頭融進了工兵鏟裡,正是他現在拿的這個。
一個食屍鬼構不成多大威脅,把它殺了趕緊走人。也許是老天開的玩笑,這種可憎的生物,有著與人類近似的群居特性。有句話是這樣形容的,“看到一個落單的食屍鬼,在它的巢穴前,過去把它殺了,馬上又跑出另一個,即使你有能力對付它們,它們也能蠻不講理地把你磨死,也許還要將你變成他們的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