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篇一:泥下骨·會動的骨頭
親身經歷往往要比從別人嘴裡聽故事更讓人刻骨銘心,至少現在,眾人覺得是這樣。
借骨是怎麼個事兒還沒弄明白,頭頂上的手突然一隻一隻往下掉;掉在地上的手比受到驚嚇的人跑得快,它們像是活了。
“說好的不傷人呢?”之胖抬腳就把一隻手骨踩得粉碎,心裡暗下決定,以後絕不相信洪鐘嘴裡的半個字。
淩岓倒是閃避及時,捎帶手還幫洪鐘避過了一隻手骨直撲面門的襲擊;老鄭和韓謙背靠背,一人負責半邊,那些手骨一時也沒能討到便宜。
手骨全部落下來後,地上那些一根一根的骨頭也開始動了起來。眾人頭皮發麻,做好準備和這些骨頭“決一死戰”。
一陣奇怪的音律響起,原本四處攻擊人的骨殖像是聽到了什麼號令一般,竟全都落在地上,回到了最初進洞時的樣子——
姜泠的頭發不知什麼時候散開了,如瀑的黑發垂在腰間,像從天而降的散仙。她氣息均勻,在一呼一吸間輕輕吹響那支挽住發髻的白色發簪。
這支簪子發出的聲音很奇怪,音色不清脆亦不喑啞,聽起來非笛非簫。一地的人骨在發簪的旋律中落在地上,多數都回歸到了平靜的狀態,當然也有例外。
散落的骨殖中,一個頂部凹陷的頭骨和一截長長的腿骨上面還沾著些未分解幹淨的腐肉,它們被音律短暫壓制住,卻開始漸漸往外滲出暗紅色的血跡。
“新喪怨重。”旋律停住,姜泠走近這兩個奇怪的人骨,聲音中竟帶著些憐憫,“覆滅在天災之下,卻因為借骨失敗無法瞑目,也算可憐。”
話畢,她用發簪尖銳的一端割開掌心,鮮血登時流了出來。
“你?”老鄭見狀大驚,想問點什麼,卻被淩岓攔住。
“天災不可預見,妄圖借骨還生者也已經灰飛煙滅。”溫熱的鮮血滴進脛骨與頭骨中,原本不斷向外滲出的暗紅血跡像被淨化了一般迅速褪去。
血跡之後,腐肉也漸漸褪去了。到最後,這兩個骨頭也在眾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下化為齏粉。
“它們是那兩個遇難的學生。”姜泠起身,把發簪插回發間。
淩岓隨身帶著紗布,怕傷口感染,想給她做個簡單的包紮。話到嘴邊,卻發現姜泠那隻被割開的手完好如初,一絲受傷的痕跡也沒有。他正奇怪,姜泠的聲音又響起。
“這麼大的骨洞很少見。”沉默寡言的人第一次主動開口解釋,“這少說也有近百年了。”
“近百年?”之胖本想踢一腳身邊的骨頭,想起剛才毫無原因的攻擊,又把腳收回來,“這是要修煉成精啊?”
“再過一千年也未必有用。”姜泠淺淺一笑,“這個骨洞裡埋葬著這麼多人的遺骸,借骨成功的,只有那一個。”
順著她失明的眼睛看過去,骨洞深處閃著一道熒熒綠光。淩岓抽出腰間鋒利的短刃,走向發光的地方——赫然出現眼前的,是一截人的肋骨。
“韓琮的肋骨。”姜泠明明語氣輕和,說出來的這句話卻如平地驚雷一般炸進其他人的耳朵。
“誰的肋骨?”之胖傻眼了,就連向來沉默的韓謙也緊緊皺著眉頭,滿臉不可置信。
“韓琮的肋骨。”姜泠又重複了一遍。
“我弟弟,還活著嗎?”從下斜坡開始,韓謙有一肚子問題要問,到現在憋不住了,反而問出最沒頭沒腦的一句。
“活著。”姜泠十分從容地走向前去,握住了那根肋骨,“這就是借骨還生的那根骨頭。”
有徐徐的涼風鑽進骨洞,吹得人頭皮發麻。老鄭向姜泠和淩岓靠近了兩步,問,“一直說借骨,到底這是個什麼東西?”
“像鬼附人身那樣還陽?”洪鐘依稀記得聽師父說起過這兩個字,卻又記得不那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