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色深重,街上幾盞殘燈輕晃,在溼漉漉的青石上洇出一片陰鬱的疑影。
一個身影輕盈跳過幾座屋頂,最終在一座府邸的大門上方停了下來。
此時恰好府邸門戶大開,裡面傳來紛踏的腳步聲,並賓主之間交談時的歡笑,緩緩的接近了大門上那個身影。
尚書右丞的馬車已經等在了府外。馬匹察覺到異樣,低低地打著響鼻,人卻遲鈍,馬伕便只是用力地拉了把馬轡。
主賓走至府門前,兩隻大燈籠照出一方敞亮之處,尚書右丞藉著光回身行禮。
同時高處那黑影便同夜蝠般無聲降了下去。
主人看著尚書右丞對自己道:“不必再送了,今夜……”
話聽至一半,主人眼前忽然一黑,他下意識往後一仰試圖掙脫,卻發現自己根本掙脫不了,於是慌張開口道:“右丞?”
他這一聲出口,將那聲細微的“咔”掩蓋在夜色中。
緊接著眼前黑影離去了,主人定睛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一柄短刀自上而下,直直沒入進右丞脖頸,鮮血呈噴射狀灘在主人腳下。右丞眼睛圓睜地倒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
就這麼兩個字的功夫,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死在府邸主人眼前。動手的刺客來往無聲,形似鬼魅,動靜小到甚至沒有驚動馬匹!
“來……”主人回過神來,他驚慌失措地張了嘴欲喊,卻突然頓住了。因為對面馬車的呢簾子中,忽然有人伸手將簾子抬了一個角。
月色與燈火交織照應下,那隻手指節修長而肌膚冷白,主人驚愕望去,只見簾後露出小半張似笑非笑的模糊臉孔。
而駕車的馬伕,也似乎毫不在意主子就這麼死在眼前,依然目不斜視、穩穩地拉著馬,甚至沒有多看他一眼。
主人瞬間便明白過來了。
不知何時……僅僅是一盞茶的功夫,右丞在府外的馬車已經易了主,即便沒有刺客,右丞今晚上的也是別人的車!
於是他張口結舌,把話卡住在了嗓子裡。
簾子後頭的人便一笑,將手撤了回去。
馬車平穩駛去,主人這才兩腿一軟,虛弱喊道:“來人……”
“快來人!”
夜深露重,陳府偏房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拍門與呼喊聲。
門外的婦人喊道:“桐生,醒了嗎?”
一陣寂靜,眾人只聽見秋蟲唧唧。這麼晚的時候了,拍門的婦人仍然金銀加身,可見是叫人半夜睡醒,又特意打扮過的。她身後除去提燈的小廝、婢女,另外跟了一個年輕姣美的女子,同樣脂粉塗的光彩照人,簡直要教人忘了這是寂靜夜晚了。
女子見門內遲遲未有回應,對一旁的下人嗔怪道:“不是讓你們一早就來喊她了嗎,怎麼現在還不出來,死在裡頭了?”
這個一早,大概是一刻鐘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