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聽到這話,似乎是感到了嘲諷,語氣重了許多:“你們那所謂的修身養性就是正道?不過就是一幫虛偽傢伙罷了,憑什麼你們可以仗著天生註定好的一切,就這麼理所應當地站在高處,將我們這些不顧一切向上攀登的人貶為歪門邪道?
就因為我們是沒有天生註定好的一切,全都只能靠自身努力的異類嗎?”
“不,是因為你們傷人性命,有悖人倫,做盡了傷天害理之事。”藍迎秋當即反駁道。
可男人冷笑一聲:“所謂天道,不過是弱肉強食罷了,販夫走卒被官府小吏所盤剝,而小吏則是要聽命於上官,上官的頭上還有一個更大的官,一級壓著一級,到了皇帝都是如此,想要往上走,就得吃掉其他人,你看看這世間,誰人不是野獸?我只不過是其中較為強大的一隻罷了。”
“哼,強詞奪理。”
“強詞奪理?你只不過是仗著天生好命罷了,沒有體會過落入塵土裡的經歷,才會冠冕堂皇地講著這些可笑的道理,等你經歷過了,你還能說出這些可笑的話嗎?”
男人說著,丟掉手中那枚已經從枯葉變成嫩葉的葉子,隨手一揮,也沒見有什麼動靜。
但藍迎秋卻能敏銳地察覺到驟然刺痛全身的危機感,可環顧四周,卻沒見到任何異常,更沒法找到危機的來源了,只能看見遠處的男人在輕蔑地笑著。
為了擺脫這種未知的危機,她也只能試著以攻代守了。
可就在她提劍,準備發起攻擊,才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一段完全陌生的記憶卻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裡。
是她小時候的事。
那時旱災,村裡鬧饑荒,沒有糧食吃了,大哥從軍戰死沙場,沒能換來半塊餅,小妹餓死在了床上,骨瘦如柴的父親,為了養活還在襁褓裡的小弟,跪在三歲的她面前,拜了一遍又一遍,打算把她賣給城裡的富商換條活路。
年紀尚小的她,不明白為什麼淚流滿面的父親一直在說對不起。
可就在父親打算拉著她,去村頭賣給城裡來的富商家僕時,一個與餓殍遍野的村子完全格格不入的女人走進了他們的家,女人衣著簡樸,但布料的華貴,與那遺世獨立的氣質,依舊讓從未見過世面的父親立刻跪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向女人問安。
而女人只是提出了要看一看她,如果滿意,就會出雙倍的價錢買下來,而且保證衣食無憂。
在她原本的記憶裡,三歲的她在父親的近乎懇求的囑咐下,伸出手去讓女人握住之後,女人就滿意地笑了,並且給了她父親三倍的錢財,在她父親的感恩戴德中,將不願離開的她帶走了。
之後,她便是進入了道門,成為了道門裡天賦最好的弟子。
可現在,在這段陌生的記憶裡,女人握住她的手後,沒有露出滿意的笑容,而是皺眉搖了搖頭,然後就在她父親苦苦的哀求聲中,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做了什麼?!”
藍迎秋憤怒地問道。
這不是她的記憶!
這段幼時的記憶離她太過遙遠,以至於她都已經記不清楚那個在院子裡長跪不起的父親,到底長的是什麼樣子。
可現在,在這段陌生的記憶裡,她卻清晰地想了起來。
“我不是說了嗎?等你落入塵土裡,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傲慢嗎?”男人似笑非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