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清用手揉了一下小孩子的頭,自己給這些報童的工費不低,一天兩個銀元,比賣力氣的成年人都多,不過報刊是週刊的型別,一週也只有兩天他們可以賣,剩下的時候,報刊就放在報亭了,看著沒有幾兩肉的臉,方言清抿了一下唇,“可能需要花一銀元買本教材。”
“一銀元可以買到教材嗎?”
“在方先生這兒可以。”
一銀元可以買到教材嗎?當然不行,至少也得兩個銀元,至少對於這些沒錢認字的孩子,兩銀元太多了,一銀元倒差不多,咬咬牙可以拿出來,其實方言清之前就這個書本費的問題,問過周東,既然是辦善事,為什麼還要收錢,這樣不會讓那些孩子為難嗎?當時周東便答道,若是分文不收,好事也會便壞事。
古話常說,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他什麼都不付出,卻能得到很多的東西,長而久之,必當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便不會懷有感激之心,收他們錢,錢雖少,但可以時刻提醒他們,沒有誰欠誰的。
方言清思考了一會兒,覺得周東說的在理,這次自己這所學校就借鑑周東之前辦學堂的法子辦。
剩下的就是關於這所學校的名字,方言清左思右想,在紙上洋洋灑灑的寫滿了字,終於決定了自己這個學堂叫什麼名字,就叫‘識文學堂’,第二天就叫人去定做匾額了。
花邊報紙現在賣的也還不錯,滿滿一頁都是招聘的廣告,方言清看著堆著好多工廠招工的訊息,問道道還有沒有地方,給自己的學校找兩位兼職教員,週末上課這種,然後花邊報紙主編陳長壽隱.晦的表示,就算你是我東家我也不能讓你插隊的意思。
“兼職教員?”衛朝看著方言清無精打采的樣子,挑了一下眉,“這個想法倒不錯。”
“我想了好幾天,這些孩子大多平日裡都要掙賣報的錢,只有閒了才會有機會來聽課,”方言清把下巴枕在手臂上,“這些家庭,大多沒有多少錢,飯都吃不起,只好早早的讓孩子出來掙錢,餓的皮包骨頭似的,我看著難受,就想著孩子們上課的時候,我或許可以包午飯和晚飯。”
衛朝聽見方言清的話,只是淡淡的看了愁眉苦臉的方言清一眼,說道,“你如果這些的話,可能不出三個月,你的錢就沒了。”
“......不至於吧。”方言清楞了一下,結結巴巴的說道,“我一週就開兩天的課,應該花不了多少錢。”
“假如有其他沒有交學費的孩子來吃,你攔不攔?假如這些孩子偷偷帶食物回家,你罵不罵?”
看著衛朝平淡的眼睛,方言清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這...這自然是不攔不罵的。”本來就是做善心,人家因為吃不飽飯多拿點,假如自己攔了,倒顯得小氣了,再說可能是給年紀小的弟弟妹妹拿的,方言清心裡也不落忍。
衛朝看見方言清迷茫的樣子,無奈嘆口氣,“很多時候人心是好的,但所有的事都有兩面性,你現在想不通,那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方言清抬眼看向衛朝,講故事給自己講道理?難道這故事會有什麼方法處理這種事情,方言清認真的看向衛朝,專心的開始聽衛朝講故事。
“上海很多的廠都招童工你知道嗎?我是剛剛接管的時候知道的,全都是十歲左右的孩子,個子才到我的腰,卻天天裁布幹活,我父親剛開始是可憐這些孩子沒有工作,便用兩天一銀圓的價格,讓他們在後面撿線頭,兩天一銀圓,兩天一銀圓,一月就是十五銀圓,而且是撿線頭這種輕活,父親有很多廠,不可能都管的過來,別人家的廠子,都是九圓一月,還是早上34點開工,到晚上7點或更晚下班。中間30分鐘吃飯,沒有休息日。誠然,我父親這樣做是對的,心也是好的,可是別人看在眼裡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有些孩子王,日日在我父親的廠子外面晃,見那些孩子把錢拿出來就搶,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哪是他們的對手,錢全都被搶了,別人家的廠子看著自己手底下的人都在羨慕父親家廠子的待遇,就在私下裡傳出聲音,在一來二去的,那些孩子沒幫到,父親這還與一些廠主生了嫌隙。”
方言清抿了抿唇,皺起眉頭來,這事方言清覺得衛時幕沒有做錯,分明錯的是那些廠主,那麼小的孩子,日日工作那麼辛苦,卻給這麼點錢,還不是打就是罵的,著實可惡,還有外面那些搶錢的孩子,也可惡,以大欺小。
衛朝看著方言清皺起眉頭,嘆口氣說道,“商人重利,但商人也重情,什麼地方都有心善的人,也都有心思歹毒的人,但是見了這些人又沒有辦法,還是得周旋,這些廠主確實可惡,他們根本沒把這些孩子當人,但父親做的也欠妥當,救一人是沒有用的,要救就要拉著所有人往前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