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床上黃色紅色染成渾濁色彩。
撕裂的臂膀沾著大團黃黑汙泥,斷成兩截的下肢被塑膠袋裝著放在床邊,腦袋大片發黑血色破了個大口子,血根本止不住。
殘肢斷臂、血肉橫飛的傷患呼啦啦從銀清眼前飛過,他下意識站起,想去幫忙,結果還未挪動半步,通道外又湧來一堆人。
他們身上同樣沾著汙泥,大大小小傷口結出黑色血痂,有些還在汩汩往外冒血。像剛從泥裡滾出來那般,沿途留下大團腳印,雪泥在地上融化,往四周淌去,路過的人都在避開這行髒汙,免得踩到。
等這行人吵吵嚷嚷走過,最末尾行來一位穿著西裝的男人。
銀清看到他不由一愣。
男人瞥見他也露出驚詫表情,轉瞬消失不見。
二人互相注視,直到男人路過銀清,又回頭看他一眼後才收回視線。
銀清目送他上樓消失在樓道轉角,暗暗忖度這人身份。
奇了怪了,明明沒見過他,怎麼覺著這麼眼熟?
“讓讓。”又一道聲音傳來。
他低頭,看到是清潔工人拿著拖把催促他走開些。
銀清默默走遠,坐在樓外長椅上等岑讓川。
不遠處幾個穿工人制服的男人聚在一起抽煙,臉上都是一片愁雲慘霧。
“這可咋整,傷了這麼多,樁還是沒打下去。”
“能怎麼整,不還得弄,嚴總自己墊錢給鄉親們通橋,總不能弄到一半就不弄了。”
“就這情況弄不了!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哪能……”
他們說到這,警惕往周圍望,看到衣著單薄的銀清,又看了看他的衣裳面料,叼著煙走遠,壓低聲音繼續嘀咕。
銀清還在想著哪裡見過那個男人,他實在過於眼熟。
眼熟到有種莫名的懼意。
按理說,他活了上千年,不該對誰有這種感覺。
他望向暗灰色天邊,翻閱記憶中見過的面孔。
樓上,骨科病房裡傳來哀嚎。
麻藥藥效過後,隨意動一下都是天崩地裂的疼。
岑讓川翻了個白眼,把溫白開水慢慢喂進嚴森嘴裡:“行了別喊了,秦叔腿骨折那會都沒你嬌貴,人家還想著回家帶女兒呢。”嚴森想說話,後頸被她托住,把半杯溫水喂盡才肯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