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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警訊馳援失方寸 避鋒芒假遁逼京城(二) (1 / 2)

皇太極邁入宮門,沿高臺拾階而上,進了內院,居中是三間寬敞的大殿,東西兩廂各有三間配殿。大殿裡的寶座竟是用純白色鹿角為扶手黃花梨座面的寬大木椅,几案的左首安放一隻晶瑩剔透的巨大碧玉盤,上面盛滿大塊的冰,冒著淡淡的水霧,無聲地消融著。八月的盛京正值暑熱,空曠的大殿裡卻涼氣森森,極是愜意。他將高大壯碩的身軀半躺半靠在鹿角椅上,饒是殿裡清涼,渾身也是流汗不止,剛要將袍子鬆快些,貼身的太監進來稟報說:“範章京來了,在門外候著,教奴才看看大汗可醒著?”

“快傳他進來。你這奴才,我多次說過,範章京來不用稟報,你怎麼不長些記性?”

“大汗,不要責怪他,是臣怕驚擾大汗歇息。”門外進來一個年輕書生模樣的人,三十出頭的年紀,形貌頎偉,舉止沉穩,上前恭恭敬敬地打千兒施禮。

皇太極抬手道:“範章京,沒有他人,行的什麼禮?快坐了。”

那人粲然一笑道:“汗王恩寵,臣下心領身受,但尊卑之儀不可廢。”執意施了禮謝坐。這範章京本是漢人,名范文程,字憲鬥,號輝嶽,乃是北宋名臣范仲淹第十七世孫,他的六世祖範嶽曾任湖北雲夢縣丞,洪武年間獲罪,全家從江西樂平縣謫徙邊陲重鎮遼東都司的瀋陽衛,範氏一門自此在瀋陽蕃衍生息。范文程自幼飽讀詩書,十八歲與兄長文案一起考中了秀才,在當地小有文名。不料,這一年建州左衛都指揮使龍虎將軍努爾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十三副鎧甲起兵反明,稱汗建國,與明朝分廷抗禮,兵戈一起,遼東再難安寧,烽火映窗,不便苦讀,博取功名眼見無望。萬曆四十六年,努爾哈赤攻取遼東重鎮撫順所,范文程更斷了讀書取仕的念頭,與兄長投筆從戎,同赴後金大營,為努爾哈赤效命。努爾哈赤因他是名臣之後,又富謀略,青眼有加,不久升他做了章京,參與帷幄,只呼範章京而不稱其名,以示尊寵。努爾哈赤死後,第八子皇太極繼承汗位,將他視為亦師亦友的心腹智囊,無話不說。范文程接到來城北行宮的暗令,知道皇太極勢必遇到了極為煩難的大事,他靜靜地等著大汗發問。

皇太極體態魁偉,喜寒畏熱,似是再難忍耐汗水滾落的苦楚,脫了上身的袍子,露出毛茸茸的胸膛,鐵一般的肌肉條條隆起,起身走到屏風前,摘下上面的一塊黃綾緞子,屏風上赫然掛著一把龍虎紋的寶劍。他將寶劍取在手中,輕輕一拉,倏的一聲,有如龍吟,一道寒光如流水之波閃動不已。皇太極手撫寶劍,低頭沉思,良久低聲道:“這是我父汗的龍虎寶劍,當年他老人家從寧遠敗回,憂憤成疾,臨死前猶手指南方,念念不忘征討南明為祖輩父輩報仇。他老人家壯志未酬,不久我卻又添了寧錦失利的新恨。如今袁崇煥又回到遼東,雖說近在咫尺,卻奈何不了他,新仇舊恨何時可報?如何揚我大金國威?我每時想起,總覺愧對父汗。”

“大汗,袁崇煥有堅城可憑,又有紅夷大炮可用,一味固守,的確不易與之相爭。寧遠、寧錦失利,兵卒損傷甚多,已害怕攻城,萬萬不可再一意強求。用兵之道要在以我所長擊敵所短,不可逞一時之氣。”

“範章京,這句話你憋在心裡頭好久了吧?”

范文程點頭道:“兵書上說:堅城莫攻。若攻堅,則自取敗亡矣。敵既得地利,則不可與之爭其地。當時臣有心勸阻,但見將士用命,奮勇向前,怕出言不祥,壞了我軍計程車氣。”

“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吃一塹長一智,我卻因一時激憤白白損傷了那麼多兵卒!”皇太極語氣陡轉沉痛,將寶劍依舊掛好,取袍子半披了,問道:“方才你說以長擊短是什麼意思?”

“要攻寧遠、錦州不難,只是切不可使性子硬攻,需想個機巧的法子。臣倒是有一連環計,不愁拿不下寧錦二城。”

“什麼連環計?”

“避實擊虛,調虎離山。”范文程臉上閃過一絲詭秘的笑意。

“……”皇太極無言地盯著他,滿目熱切之色。

“大汗可還記得諸葛亮的隆中對?”

“我受父汗教導,自幼喜好《三國演義》,戎馬多年也從未丟下,不知讀了多少遍。諸葛亮隱於南陽,耕於隆中,地出偏僻,天下大勢卻瞭然於心,實在是曠古絕代的高士。”

“他如何不鼓動劉備攻曹操襲東吳,而勸說他取荊州、益州?”

皇太極笑道:“你這卻難不倒我。諸葛亮講得已極明白,曹操擁兵百萬,挾天子以令諸侯,兵多將廣,難與爭鋒。孫權憑藉險要地勢,佔據江東多年,人心歸附,賢才效命,謀取也難。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國,民殷國富,但劉表、劉璋二人昏庸無能,攻取自然要容易得多。”

“大汗真是好記性!明朝初年為防備蒙古人進犯,修築長城,設立遼東、薊州、宣府、大同、太原、陝西、延綏、寧夏、甘肅九大邊鎮。東起鴨綠江,西至酒泉,綿延數千裡中,一堡一寨都分兵駐守。自天命汗以十三副鎧甲起兵復仇,明朝將兵力集聚於遼東,其他八鎮防務廢弛,不過徒有虛名。以我與明軍的情形而論,袁崇煥兵精糧足,好似曹操、孫權,若強與他爭鋒,勢必討不得多少便宜,弄不好會兩敗俱傷,而薊門一帶兵馬瘦弱,錢糧拖欠,邊堡空虛,戈甲朽壞,薊遼總理劉策懦弱無能,素不知兵,屬於劉表、劉璋之流,《孫子兵法》上說:‘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用。’‘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如今袁崇煥斬殺了毛文龍,東江軍心穩定尚需時日,不必擔心他們由水路來襲,大汗可避開寧遠、錦州,繞道遼西蒙古,直取薊門,進逼北京。袁崇煥聞訊必會千里馳援,揮師勤王,離開寧遠城,他還有什麼堅城大炮可依仗?那時大汗回師伏擊,野地浪戰,八旗勁旅便有了用武之地,何愁奪不了寧遠、錦州?若將袁崇煥生擒了,老汗王的大仇自然就報了。”

“我明白了,你是要逼他離開寧遠。”皇太極聽得滿臉歡笑,雙掌一擊,霍地站起身,雙目炯炯生輝,大聲道:“只是範章京膽子也恁小了!我大金鐵騎既深入險地,進逼北京,為何不四處走上一遭?也好揚我軍威,滅滅他們的氣焰!”

“大汗雄才偉略,臣不能及。臣圉於寧遠,一葉遮木不見泰山,真是鼠目寸光了。”范文程聽了心神震盪,心下大覺讚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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