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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天如智激周閣老 盧象升大戰蒿水河 (2 / 2)

錢謙益捻鬚頷首道:“來之說得有理,此事我在刑部大獄裡也想過,只是諸事紛擾,沒理出什麼頭緒。你說說看。”

“自復社成立以來,門戶太過森嚴,天如等人執著於清濁流品之分,實則作繭自縛,孤立少援,走了東林黨人的老路子,甚不可取。”他看瞿式耜滿目怒色,錢謙益若有所思,接著說道:“兩位莫急,聽我慢慢說來。當年顧先生做的聯語,我等都記得清清楚楚: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話說得不錯,但若想做得功業,切離不開權柄,一旦沒了權柄,不用說功名利祿,就是自身安危怕也難保。遠的不用說,就說東林與魏忠賢之間的恩怨,東林若有容人之量,不拘於虛名小節,與魏忠賢聯手治國,魏閹未必會向東林下手,諸君子未必會含恨冤死。再說近的,當年虎丘大會,溫體仁之弟育仁想入社籍,復社不納,才會有今日牢獄之災,若得溫體仁援助,張漢儒等人怎敢放肆!如今的情勢,復社若再樹敵過多,無疑是死路一條,今後的災禍必是應接不暇。”

“你以為該怎麼辦?”錢謙益聲音有些低沉。

“復社應學佛陀,法門廣大,普渡眾儒,願入社籍的只管入,不必有門戶之分,聽我號令即可。”

“君子親親,也可引導那些小人修德趨仁。”

吳昌時受了鼓舞,慷慨說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根本之策是朝中必要有強援。自從牧齋先生和湛持先生被排擠後,復社在朝中勢力勢孤力薄,四處參劾復社的奏疏雪片一般,從未間斷,情勢岌岌可危,若非周玉繩復出,不足消解此禍。”

瞿式耜大叫道:“他?說得輕巧!復社與這等奸邪小人為伍,那還有什麼黑白之分?”

“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雖是小人,但驅小人為君子出力,有何不可?合得來則用,何不來就散夥,有什麼妨礙?”吳昌時看看沉吟不語的錢謙益,知道他與瞿式耜還沉浸在陳年舊賬的恩怨之中,怨恨周延儒排擠錢謙益丟官回籍,勸解道:“牧齋先生,你與湛持先生已遭皇上棄用,短時間內,復起極難,不是三天兩日能做到的,遠水解不得近渴,從長遠計議,不可囿於一時一事的得失,才好用周玉繩這隻虎驅散步步緊逼的狼群。”

錢謙益容顏似是蒼老了許多,長喟一聲,說道:“我老邁了,有心無力,今後還要靠你們,身後事雖說管不了,也要替你們鋪鋪路才對,不能眼看著復社孤立無援,任人欺辱!”

吳昌時拊掌讚歎道:“先生之風,高山水長,令人感佩。此事還須仰仗先生出力。”

“我能出什麼力?”

“非先生不足打動天如,先生給他寫封密函,請他勸周玉繩出山。不然,天如一味耽意經史,哪裡有心思想想如何應對政局?”

錢謙益搖手道:“他若知道溫體仁被黜,也會雄心再起的。整理經史文鈔,不過是障眼法兒罷了,我猜他一刻也未死了仕宦之心。”說罷,走到桌前,濡筆疾書,片刻草成了一封密信,將墨跡吹乾,遞與吳昌時道:“眼下城門盤查極嚴,如何送出去?”

“此事不難。”吳昌時接過信札,“先請送信人熟記此札,再將信札割成碎片,藏於破爛棉絮之中,回到太倉,用蓑衣婊法將密札連綴成篇。如此就是給人識破,搜出這些碎紙片,也讀不懂。今後但凡機密大事,都用此法子,決走漏不了訊息。”

錢謙益說得不錯,張溥自從吳昌時、董廷獻二人入京奔走,日夜懸望訊息,以致心浮氣躁,坐臥不寧,只好將屋內擺滿了古書,開始核校百卷巨帙《漢魏六朝百三家集》。接到吳昌時送來的密札,用蓑衣裱法連綴成篇,反覆琢磨著上面的幾句話:“東南黨獄日聞;非陽羨復出,不足弭禍。今主上於用舍多獨斷,然不能無中援。”嘿然良久,暗自遲疑,錢謙益與扎周延儒宿怨甚深,雖說眼下拋棄前嫌,但難保不是貌合神離,一旦鬧出什麼事端,禍起蕭牆,復社不敢說四分五裂,霎時樹倒猢猻散,但勢必大傷元氣,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實在不甘心。思慮到半夜,依然躊躇不決,偏偏張採外出訪友,又沒有其他人可商量,輾轉到四更,才朦朧睡去。一早醒來,看著庭院外花木陰陰,葉蟬長鳴,虎丘大會的情景宛在眼前,他自語道:“就是這個時節,就是這個時節!”他打定了主意,要去宜興拜見周延儒。

周延儒回到宜興轉眼已過四年,當年首輔風光雖然不再了,但十九年官宦生涯,尤其是身居首揆將近四年,積攢了成堆的金銀珠寶,足以從容地娛遊林下,養尊處優,四十歲正是大展鴻圖的年紀,他卻從權力的巔峰跌落下來,心下頗為失意,甚至是絕望,強作歡顏地與前來拜望的門生故舊往來,心緒剛剛平靜下來,不料夫人吳氏身染沉痾,撒手西歸。吳門乃是當地望族,門中有十人考中進士,吳氏的叔叔吳宗達是萬曆三十二年的探花,正在少師兼太子太師中極殿大學士的任上,葬禮自然極為隆重。夫人去世以後,周延儒愈發消沉,哀莫大於心死,凡事都少了興趣,一年多後,吳宗達也辭官回家,因夫人亡故,二人往來甚罕,董廷獻替他招致了幾個紫砂壺名家,周季山、陳挺生、陳君盛、徐次京、惠孟臣幾人攜壺入府,周延儒一見,大為驚喜,竟沉湎其中,終日與這些匠人切磋制壺技藝。宜興紫砂肇於宋代,明代弘治以來,自金沙寺始,名家輩出,周延儒看這幾個名手做的壺百變奇出,花樣絕妙,命人描摹成圖,刊刻傳世。又命府上那些伶俐的家奴跟隨他們制壺,他不時過去檢視,儼然一個平常的富家翁了。

張溥已等了一盞茶的功夫,花廳裡擺設的滿是金玉古玩、竹木牙雕,看來主人的心力多半用在了此處,“玩物喪志呀!”張溥心頭一陣難過,幾乎叫出聲來。正在想著見面如何勸說,卻聽一聲笑問:“天如,煩你久等了。”他轉身見周延儒從門外踱步進來,才幾年的光景,周延儒昔日玉樹臨風的英姿蕩然無存,變成了白麵團臉的發福模樣,葛袍的袖口袍角濺了星星泥點,顯然剛從紫砂作坊趕來。

張溥急忙上前施大禮拜見,周延儒拉著他的手坐了,一個小童獻上茶來,周延儒端茶吃了一口,問道:“天如,這大熱的天兒,你不畏酷暑,可是有什麼緊要的事?”

張溥瞥一眼小童,周延儒暗笑,揮手命小童退了,自嘲道:“我已是久廢的人,還有什麼機要可談,你未免神秘其事了。”

“老師閒居得好安逸舒心。”張溥聽他猜到自己的來意,但話中未免有些自怨自憐,思慮著從何處談起。

“無官一身輕嘛!”周延儒從袖中取出一卷文稿,遞與張溥道:“你看看這書稿寫得如何?江陰有個在學的秀才周高起聽說我醉心紫砂,帶了一部書稿請我寫序,我還沒看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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