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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體仁重金結內宦 周延儒拙計送繡鞋(二) (1 / 3)

張至發臉色羞紅,低頭道:“慚愧慚愧!學生只知謄寫奏稿,不與外面交結,無人援引,以致蹉跎至今。”

“我知道了。小心當差,不可氣餒,等著尋個時機放放外任,勝似終日這般忙亂。”溫體仁起身翻閱奏摺,只翻過一本,宣府王坤的摺子赫然在目,想必是張至發已將西北各邊的摺子放在了上面。溫體仁取了,翻眼盯著張至發道:“這些先送到首輔值房,免得給人說我僭越不守規矩。”

張至發會心地答道:“學生只是從大人值房門前走過,並未進來拜見。”抱了案上的摺子匆匆退了出去。

溫體仁粲然開顏一笑,目光便回到摺子上,細看之下,見彈劾的是周延儒姻親陳於泰賄賂主考的舊事,沒有多少新意,字不規整,還有不少錯字別字,只是寫得還算明白,滿紙全是大白話,實話實說,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更沒有起轉承合那套假斯文,說什麼“奴婢書讀得少,上摺子怕給人嘲笑,一直不敢動筆。上一回,參奏胡良機,蒙萬歲爺替奴婢撐腰壯膽……”“奴婢聽說陳於泰中了狀元,他媳婦本是周延儒的小姨子,他們哥倆兒好,這等的人情他周延儒如敢不送,想必小姨子會拔他的鬍子”,“那狀元本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陳於泰將三千畝的水田送給他,又送了幾個妖冶的小娘們兒……”溫體仁見言辭鄙俗,竟似當面拉家常一般,差點笑出聲來,又仔細看了一遍,忍笑濡筆批道:“覽奏不勝感慨,非盡心國事忠君愛朕者,斷不肯如此真心直言。朕不懼語拙少文的人,只要沒有私心,不結黨羽,朕自然信用不疑。你身為內官,想著替朕分憂,忠貞可嘉。”批完以後,加了封套,命人呈送。

崇禎連夜看了摺子,提硃筆批道:“越職參論,率妄大體。”但想到曹化淳回京後的密報,周延儒是有些不夠檢點,身為首輔,領袖群僚,一舉一動不可忽玩,如此轉念,便覺下面的票擬頗合自己的口味,一字不動,接下揮筆批道:“禁用內官乃是太祖明訓,朕豈不知?然三尺在手,自有威福,此曹何能為?朕親擒魏璫伏法,豈是溺情閹豎者?以內官少親戚、少同年、少交遊,無結黨之弊,忠貞堪用,以為權宜。人臣感恩圖報,何論內外?”

次日依例常朝,崇禎命乾清宮太監馬元程高聲誦讀,不少朝臣聽得忍俊不禁,可當著周延儒的面兒不好放肆,只得隱忍著,個個憋得臉頰漲紅。周延儒聽得冷汗直流,垂頭不敢仰望,溫體仁等人心頭不住狂喜。聽到最後的御批,眾人登時噤聲,朝廷一片寂靜。

崇禎見群臣低頭掩飾,為存體面,無心深究,等馬元程讀完,正要口諭散朝,命大小臣工回各自的衙門反省,洗滌腸肺,卻聽一人高聲道:“陛下,王坤不過一個小小的內臣,怎敢肆意妄言,語侵首揆?軍國大事,豈容這些供灑掃賤役之輩指手畫腳?此風一長,朝臣斯文掃地,顏面何存?請陛下嚴懲王坤,以平群怨。”

崇禎認出說話的人是左副都御史王志道,說道:“理越辯越明,軍國大事並非只准肉食者謀之,凡我大明子民都可議論,人人有責,怎麼強分什麼內外貴賤?朕的硃批你沒聽明白?”

王志道叩頭道:“太祖高皇帝創業時三令五申,嚴禁宮廷內外交接。洪武十七年,鑄造一塊‘內臣只供灑掃侍奉,不得干預政事,預者斬’的鐵牌,掛在宮門內。如今內臣非議廷臣,歷朝未有,此端一開,流禍無窮!王坤的摺子貌似憨直鄙俗,其實深含機鋒,嬉笑怒罵,應對不易,想必別後有人指使,陛下明察。”

崇禎的眼神從周延儒的身上飄過,冷笑道:“說起祖宗的規矩,朕爛熟於心。若按祖訓,大臣推諉搪塞,該如何處置?只怕是早已拖下去打了!有些士大夫分明是中了宋儒的毒,空談心性氣節,不然內臣身居掖廷,與外隔絕,怎麼還能抓到你們貪贓枉法、翫忽職守的把柄?平日不知清慎自持,等到給人抓了小辮子,卻反說別人的不是,自家卻推脫得乾乾淨淨,這是忠君盡職麼?還不是為稻糧謀!”他略頓了頓,接著說道:“朕乾綱重振,剪除魏閹,勵精圖治,意在中興,恢復洪宣盛世。對於大小臣工,屢有旨嚴飭,可不少臣工全不體會,尸位素餐,不曾盡力!工部主事金鉉管理軍器、修整城防,卻連紅衣大炮的炮眼都不會開,一旦敵虜進犯,豈不誤事?胡良機巡按宣府、大同兩年,撫賞冒領餉銀五萬多兩,如此大弊竟不覺察,怎麼做得巡按?遣用內臣,原非得己,朕屢有諭旨,此次又特加解說,極是明白,如何又有一番議論,糾纏牽扯許多?如今廷臣參劾,無不牽涉內臣。有人以為內臣參的處置了,參內臣的也處置了,一味信口誣捏,不顧事理。如此說來,所有處置的百官都是因為內臣了?參過內臣的竟是有了護身符,隨他溺職誤事,也不能動他分毫,這是什麼混賬話!朕自登極以來,取人只憑事功,何曾有什麼好惡?”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面沉如水。

王志道見龍顏不悅,忙分辯道:“皇上聖明,洞徹萬機,燭照千里,即便有不奉公守法的臣子,也難以隱藏,自該嚴懲。臣方才所奏,不關涉其他,只是單參王坤一人。內臣疏參首揆,歷朝所無,不見於我朝會典,臣憂心此風一長,朝廷綱紀法度廢弛,並非為朝臣開脫。臣一時急不擇言,語多謬誤,罪當萬死。”他本意想在首輔面前賣個人情,周延儒樹大根深,聖寵未衰,區區一個乾清宮牌子太監在宮中沒什麼勢力,不過是在皇上身邊伺候了幾年,哪裡會撼得動一品大員。不料卻惹惱了皇上,登時惶恐不安,額頭的冷汗涔涔而落,慌忙抬起袍袖擦拭,不想袍袖寬大,竟擋住了嘴巴,以致說到“語多謬誤”有些含糊不清。

崇禎以為他有意矇混,追問道:“你說什麼?”

王志道以為皇上要下旨問罪,嚇得渾身一震,嘴裡囁嚅道:“臣、臣……”周延儒忙接過回道:“他自認謬誤,有心悔過。”

“自稱謬誤?那參奏前怎不思想明白?身為朝臣,自該心存社稷黎庶,軍國利弊大事多所建言,放著這些頭等大事不顧,卻一心指摘他人的過失,相互攻訐,各據門戶,問兵馬不知,問錢糧不知,吟歪詩填豔詞,吃花酒狎雛妓,刻個稿討個小的,倒是行家裡手,天下可有這等的為臣之道?”說到此處,崇禎不由想到幾年前後金皇太極鐵騎南下,兵臨京城,真是莫大恥辱!臉上一熱,剛剛有些消退的火氣又蒸騰上來,鐵青著臉道:“文武各官,朕未嘗不信用,誰肯打起精神來實心做事?只知一味矇混欺瞞,結黨營私,貪墨徇情。若非如此朽敗無能,後金兵怎會入關,蹂躪京畿?”

周延儒乃是百官領袖,聽皇上嚴詞申飭廷臣,不敢再沉默下去,出班跪下領罪,次輔溫體仁緊跟著出班,閣臣吳宗達、徐光啟、錢士升也依次跪倒。周延儒先替王志道開脫道:“王都堂參劾內臣,實則是指責我等閣臣溺職。臣身居首揆,輔理不力,表率無能,在內部院各衙門,在外督撫按各官,不能盡心修職,以致封疆多事,寇盜繁興。皇上遣內臣核查邊備,原是一番憂勤圖治的苦心,意在激勵廷臣奮力任事,不可落後於內臣。臣等無不欽佩敬服,雖有攘臂向前之心,無奈才能不逮,跋前躓後,謬誤百出,罪狀多端,朝廷內外自然不滿。”兩眼噙淚,語調有些哽咽。

崇禎見他話說得懇切,尤其是將後金進犯之辱攬在身上,心頭這塊宿疾舊病減輕了一些,顏色稍霽,撫慰道:“此事罪不在一人。”端了茶盞連吃幾口。

溫體仁聽周延儒對王志道尊稱都堂,袒護之心昭然,心底發狠道:“我必教他當不成都堂,看看哪個還敢替你剖白?”急忙叩頭道:“王志道曲意阿上,沽名立論,如何糾察百官?若不懲處,只怕群起效尤。”

不等崇禎表態,周延儒急道:“王志道種種誣捏情罪甚明,原是該處。只是他的本心原非抨擊朝廷,也不是專論遣用內臣,意在參閣臣溺職,臣等確有此罪,委實不可逃避。生殺奪予盡在皇上,伏請開恩寬宥,外廷人人感念聖德。”

“嗯!王志道身為風憲大臣,本當重處,姑念閣臣申救,從輕革職為民。”

“謝皇上!”王志道伏地叩頭。

“起去吧!”崇禎俯視著御案前的王志道,目送著給兩個太監攙扶出大殿,神情有些不屑,朝閣臣道:“先生們請起。如今邊疆多警,民困時艱,後金兵圍了錦州,總兵祖大壽苦守待援,而戶部錢糧徵派遲緩,工部軍器督造不力,朕日夜坐臥難安。大小臣工理應洗心革面,急公盡忠,不得挾私抱怨,爭鬥不休,紛擾內耗。若執迷不悟,陽奉陰違,朕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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