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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奸謀秀才鬧貢院 問舊案君王罷會推(二) (1 / 2)

十天的科考平安過了,各考房用硃筆將卷子謄錄好了,原卷密封起來,判了等次,錢謙益取過卷子看,見一份考卷文章寫得極好,一些詞句似是曾經聽過,猛地想起那日錢千秋所念的文章,細細審查,起轉承合之處赫然依次雜湊著“一朝平步上青天”七個字,分外刺眼,只是這七字與文章渾然天成,若是不知其中關節斷難發覺。錢謙益看得心驚,見上面的批語知道是鄭履祥取的,並沒有什麼破綻,將原卷取來核對,果然是錢千秋所寫,若是貿然拿下怕不但鄭履祥不服,傳揚出去恰恰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反而似是有了什麼關節,授人以柄了。他不動聲色依舊高取在第四,又將取中的考卷翻檢一遍,再沒有這七字出現,定了心神,召集各房考官重新稽核一遍,隨即發榜。

浙江巡撫劉一?見鄉試已畢,並沒有出什麼亂子,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下了,當晚在西湖的湖心島上為錢謙益及眾考官們慶賀道乏,一直宴飲到子夜時分方才散了。錢謙益喝得半醺,睡得極沉,猛然覺得有人在耳邊叫喊,一下子驚醒過來,睜眼一看,已是曙色臨窗,那隨從喊得已是變了聲調,臉上竟是又急又驚,忙問道:“什麼事?”

“老爺,大事不好了。秀才們正在貢院門外吵鬧呢!”

錢謙益大驚失色,一骨碌爬起身,一邊忙著穿衣蹬鞋,一邊說:“撫臺大人可知道?”

“已派兵圍了貢院。劉大人急得團團轉,傳話過來,請老爺過府商議呢!”

錢謙益道:“快、快先隨我去貢院!”

隨從阻攔道:“老爺,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敢過去?那些秀才們氣勢洶洶,如同錢塘大潮,老爺就不怕被他們吃了?”

錢謙益不以為然道:“秀才造反多是因為科考取士不公,我此次主考浙江秋闈,自信立心為公,並沒有半點的偏私,想必是有人受了蠱惑,無心為亂,這些秀才都是讀書知禮的人,解說明白就是了,怕什麼,他們又不是青面獠牙的妖怪!”急急地出了門。

不到貢院,錢謙益便瞧見牌坊下大門外站滿了持槍拿刀的兵丁,將貢院圍得水洩不通,成群扎堆的百姓遠遠地散在四周觀看,不敢靠近,許多士子擠在門前破口大罵。那些花了錢的恨道:“這來打秋風的狗官,不知收了多少銀子,卻不辦事!”貧寒的秀才也說:“本想錢謙益這般大的文名,定會取些有才學的,不料也是貪贓舞弊,如今哪裡找得到什麼好官!”

錢謙益硬著頭皮過去,見門額上的浙江貢院四個大字早已變了模樣,“貢”字中間加了一個“四”字,改成了“賣”字,“院”字則用半張草紙貼去耳字偏旁,變成了“完”字,浙江貢院竟成了“浙江賣完”。錢謙益正覺無從辯駁,又見一群士子圍在門旁看,唧唧喳喳,有笑的有罵的,亂哄哄地鬧作一團,蹙身過去,牆上貼著一張白紙,寫了一首《黃鶯兒》詞:“名次早排定,黜貧士,取富翁,詩云子曰全無用。文章欠工,銀錢買通,家裡多金方能中。告諸公,方人子貢,原是貨殖家風。”取法宋人黃山谷的筆意,長槍大戟,墨色淋漓,可以想見字裡行間的鬱悶悲憤之情。錢謙益轉身要進院內,去看二道門前的盤龍大照壁背面張貼著的金榜,忽聽有人喊道:“這不是主考大人麼?那日西湖之上,恕學生眼拙,沒能認出你這當今的大名士。當時你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誰知竟有這等黑爛的心腸,開科那日還有什麼臉面領我們拜至聖先師?他老人家若在世上,還不知已氣死了多少回呢!”

錢謙益回頭一看,見是西湖邂逅的凌?初,分辯說:“這都是奸人設下的毒計,與我本不相干。”

凌?初冷笑道:“還說什麼不相干?你沒收錢千秋的銀子麼?他怎麼高中了?”

“他的文章極好。”

“那我的文章呢!我沒有銀子給你,就不好了?”凌?初目光凌厲地直視著他。旁邊有人罵道:“打這狗官!打這狗官!吳越的斯文都被他辱沒盡了!”眾人一擁而上,拳打腳踢,撕扯衣服,隨從拼命用身體擋了,護著他擠出來慌忙退走,可是四處都是士子,處處喊打。錢謙益心驚膽戰,正不知往哪裡躲藏,一隊兵丁上來將他圍在中間退到巡撫衙門。錢謙益帽歪衣爛,十分狼狽,見了劉一?兀自驚魂未定,坐下喘息不久,有飛跑進來稟報說凌?初、張溥等人率領一些士子到文廟哭奠,嚷著要燒燬聖人塑像,劉一?、錢謙益大驚,又派人去驅趕。整整鬧了兩天,士子們才漸漸散了……

崇禎見錢謙益懵然無語,以為他心懷愧疚,慍聲道:“錢謙益,溫體仁說你主持科考不公,不該濫入會推,你可聽到?”

事起倉猝,錢謙益穩住心神,急思對策,電光火石之間,將那些前塵往事閃現一遍。秀才們大鬧貢院後,沒等劉一?寫摺子稟報,韓敬早已在京師大肆散佈流言,禮科給事中顧其中上疏揭發,熹宗皇帝震怒,命刑部審訊議罪,好在葉向高早將錢謙益送來的書信上奏,主動檢舉浙江科考舞弊的緣由始末,錢謙益又親自押解徐時敏、金保元回京面奏,經刑部審訊,錢謙益、鄭履祥罪在失察,但確實不知內情,罰俸三個月,錢千秋褫去功名,發往東勝右衛軍前充任苦役,徐時敏、金保元二人定了監斬候。前前後後並沒有什麼漏洞,出班叩頭道:“臣才品卑下,學問荒疏,本來沒有多少資格參與會推。但錢千秋一案關係臣的名節,不可不辯白清楚。天啟元年,臣主典浙江秋闈,忠心秉公,為國家網羅英才,一時朝野多以為得人,並沒有什麼收取賄賂之事,外面的一些風傳都是韓敬勾結奸人惡意構陷,此案當時便已審問明白,定讞了結,卷案都收在刑部。”不急不躁,顯出氣定神閒的氣度。

溫體仁抬頭道:“所謂結案其實十分草率,徐時敏、金保元提到刑部時已有口供,憑此口供,並未詳查。要口供還不容易,五木之下,重刑推問,何求不得?那些口供顯然是屈打成招的,怎能算得數?何況他二人到監牢不久便都死了,說是害了什麼重病,死的可真是時候,想必是有人為了滅口,教他倆再難翻供,實在大可懷疑。”

錢謙益見皇上面色沉鬱下來,心裡一緊,答道:“問案用刑也是為震懾奸邪之徒,若一心慈悲,就是吞舟大魚怕也漏網了。溫大人並未參與此案,只憑揣測之辭未免偏頗了。此案卷宗現存刑部,是否屬實,查閱可知。溫大人既然疑心有假,大司寇在此,可當場問個明白。”

刑部尚書喬允升見火燒到自身,無可迴避,卻又不願捲入糾紛,淡淡地說道:“錢千秋一案天啟三年才到刑部,卷案現在存檔部衙。錢謙益、鄭履祥是否內外勾結,合謀索賄,查無實據,而說韓敬等人設計誣陷,只有徐時敏、金保元二犯的口供,也是查無實據。當時部議錢謙益以失察罪名罰俸三月,呈與先帝御覽欽定,結案卻也不能說是草率。”據實而論,不偏不倚。

溫體仁搖頭道:“錢千秋雖說褫去功名,發往東勝右衛,但他事先得了訊息,畏罪潛逃,結案後才緝拿到京師,略加推問,就在徐、金二犯的口供上畫了押,此案怎麼算是了結篤實?”

“錢千秋供出徐、金二犯詐騙錢財,口供契合無隙,多少人親眼見了審問,溫大人沒有參與其間,怎麼竟一口咬定他口供不可憑信?”喬允升聽他言語妄誕,不禁有些氣惱。

錢謙益也說:“錢千秋確實招了,怎敢欺瞞皇上。科考、審案關涉多人,若依溫大人所言,是這些人個個都弄虛作假,只你一人忠貞不二了。溫大人此言此行未免強詞奪理欺人太甚了吧!”王永光、章允儒也出來作證,都說案子已經結了。

溫體仁聽錢謙益言辭犀利,正想如何駁辯,見他們都附和著錢謙益說話,頓覺孤立無援,情知方才話說得過了,樹敵太多,害怕再爭辯下去分而不利,忙轉了話題道:“此案無論了結與否,關節總是有的,只是當時東林黨權傾朝野,無法深究。今日看來難免有許多糊塗不清的地方,真相到底怎樣怕是無法查驗了,但當時徐、金二犯親口供出錢謙益背後主使,刑部卻不以為據,可見審案中都有關節。”

錢謙益隱隱生出一股怒氣,急辯道:“判案當看言辭的虛實對錯,豈可什麼話都要聽信?徐、金二犯明明招了是韓敬等人設計陷害,以此結案怎麼就是有了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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