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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監投繯尤家店 白衣人吟唱桂枝兒(二) (2 / 3)

劉應選哈哈一笑:“好說,好說!你自顧唱罷,咱就不叨擾了。”起身出門,李朝欽急忙退回屋內,見魏忠賢還在慢慢地飲酒,兩頰酡紅,已有幾分酒意,便阻攔道:“爺不要喝了,小心酒多了傷著身子。”上前要取了酒碗,魏忠賢翻起眼睛,將酒碗護住道:“喝不得幾口了,醉裡死了也勝似醒著挨刀。”

“爺莫要說這般喪氣的話,小的知道萬歲爺只是有旨將爺扭解回京,究竟如何處置尚未可知,爺不可失了心志精神。”

“不必哄咱家了,咱家心裡明白,也不是個怕死的人。若是咱家不死,崇禎也不會踏實,殺人樹威,咱家成全他。”魏忠賢將碗中的酒仰頭幹了,問道:“那唱歌的是什麼人?”

“不過一個落魄的秀才,一人獨居,想是以歌聊慰寂寥。”李朝欽語氣之中大覺不屑。偏偏歌聲又咿呀響起:

二更時,輾轉愁,夢兒難就。想當初,睡牙床,錦繡衾?。如今蘆為帷,土為炕,寒風入牖。壁穿寒月冷,簷淺夜蛩愁。可憐滿枕淒涼也,重起繞房走。

夜將中,鼓咚咚,更鑼三下。夢才成,還驚覺,無限嗟呀。想當初,勢傾朝,誰人不敬?九卿稱晚輩,宰相謁私衙。如今勢去時衰也,零落如飄草。

“好賊子!竟是說上公爺了。”李朝欽勃然大怒,便要攘臂出門,與那白衣人撕打。魏忠賢道:“扶了咱家,去看看是哪裡的神聖,像是頗知咱家底細的。”李朝欽忙給他穿了黑色緞面靴子,又給他披了醬色杭緞面貂皮披風,緩緩出來,卻見隔壁房中空無一人,燈還亮著,炕桌上尚餘小半碗酒,一個酒瓶歪倒桌上,灑了半桌,兀自滴流。二人正在驚異,只聽窗外傳來一聲長笑,繼而又響起歌聲:

城樓上,鼓四更,星移斗轉。思量起,當日裡,蟒玉朝天。如今別龍樓,辭鳳閣,悽悽孤館。雞聲茅店月,月影草橋煙。真個目斷長途也,一望一回遠。

二人爬到炕上,捅破窗紙向外觀看,見白衣人不知何時跳窗而出,在漫天的飄雪中,邊舞邊歌,想是有了幾分醉意,腳步踉蹌,將地上的積雪踩得異常凌亂。魏忠賢心裡一凜,便覺自己也似到了雪舞的屋外,那雪花如影隨形一般鑽入衣內,通體冰冷,侵人肌膚,寒徹五臟六腑,暗道:此人如此張揚,顯露行跡,無所顧忌,想必大有來頭,可是崇禎派來的東廠坐記?身後必是有大批的廠衛跟隨,劉應選、鄭康升也竟似與他相識一般,不然如何探問幾句,不敢為難?魏忠賢心念及此,渾身不禁連連顫抖幾下,李朝欽忙道:“爺可是寒冷?還是回屋吧!這屋子火盆將要熄了,冷得緊呢!”

魏忠賢並未回聲,依然看著窗外,見那白衣人翻身倒在雪中,似是睡熟了,一動不動,片刻後,雙手捧了雪在臉上搓了幾下,起身向無邊的雪夜中一路吟唱而去,歌聲隨著雪花飄來。“鬧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氣。正寒冬,風凜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溫彼此。隨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馬聲嘶,似這般荒涼也,真個不如死!”唱到最後一句,早已不見了蹤影。

魏忠賢回到屋內,越發感到白衣人神秘莫測,暗想怕是回不得京城了,與其等他人動手,還不如自行了斷,免得受辱受苦。主意一定,心裡竟似坦然了少許,喚過李朝欽道:“咱家不管聖命如何,是斷不會再回京城了。與其被押解回去受辱遭難,不如趁官旗們尚未到時,尋了自盡倒還乾淨。咱家榮華富貴也享得夠了,年紀也老邁了,比不得你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且忍一忍,還有出頭的時候。咱家身邊這許多的金銀珠寶,怕是都成了身外之物,沒什麼用處了,隨你任意取拿,趁夜色未明,你自遠去找個所在躲了,先逃過一時再說。”

“小的跟隨爺多年,怎能將爺一人拋下?上天入地,小的都願意與爺共進退,也好報答爺的知遇大恩。”李朝欽悲泣道。

魏忠賢一把將他摟了,垂淚道:“咱家本來就是將死的人了,即使崇禎沒有詔命,還有多少年的日子?咱家已過六十大壽,世間什麼事也都經過了,還有什麼值得留戀?要說割捨不下的也就是你們這些孩子,眼見是不能守著你們了,也不知崇禎怎樣處置你們,那些朝臣怕也不會放過你們。咱家倒是兩眼一閉,痛癢不知了,只是可憐了你們。”

李朝欽低聲抽噎不止,良久才說:“小的們離不開爺,勸爺切不可尋此短見。”

魏忠賢將他放開道:“咱家何嘗想如此?事到如今,也沒法子了。你快遠去逃生吧!”

李朝欽抱住魏忠賢的雙腿哭道:“孩子是爺心腹的人,蒙爺抬舉,也享了多年的富貴,情願與爺同死,爺就不要再趕小的了。”魏忠賢一腳將他踹倒道:“你這個享不了福的奴才,竟要自家作死麼?這是咱家一人的報應,與你有什麼相干?官旗也不會找你,咱家何忍白白將你的命搭上!”

“小的早就沒了父母親朋,若不是爺可憐,小的怕是早填了土溝,餵了野狗,哪有今日的袍帶靴帽?橫豎小的這條賤命是爺給的,爺若不在了,小的也沒什麼生趣,不如隨了爺去倒心安。”

魏忠賢將他拉起,一把摟在懷裡,嘆道:“孩兒,你竟這般鐵了心地不知死活,咱家就成全了你。如此下場,你可恨咱家?”

李朝欽臉上竟露出一絲喜色,急忙回道:“小的能陪爺一輩子,自是福分,小的欣喜都覺不及,哪裡有什麼怨恨?到了陰曹地府,小的依舊這般地伺候您老人家。”

“好孩子,好孩子!”魏忠賢摸著他的頭,面色悲慼,似是極為感慨,長長地嘆口氣道:“想想往日裡車水馬龍的,咱家身旁來來往往有多少人,不料到頭來卻只落了你一個。也是天意,你就為咱家送終吧!咱家一生沒有兒子,只有一女,早已嫁人,侄子倒有幾個,眼下又不在身邊,就收你作兒子,正了名份,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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