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秦國公嬴渠梁的心情非常不好,不僅回絕了所有大臣的覲見,將自己整日關在國公府的一間屋子裡面,對於任何的政務完全置之不理,只是站在房間裡,對著一幅畫,愣愣出神。畫中是一個手持短劍的女子,雖然畫工粗糙,但是依舊遮掩不住女子身上散發出的一股英氣。
“是我對不起你,你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我,我卻連我們的兒子都教育不好,我原本想要親自帶在身邊教導,但是每當看到那個孩子,就會不自覺得想到你,想到了對你的愧疚。所以我把他送到了雍城,請了最好的先生,最好的將軍教導他,誰曾想他卻做出如此陰毒之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嬴渠梁眼中帶著淚水,嗚咽著,泣不成聲。
良久之後,秦國公嬴渠梁繼續對著那幅畫說道:“秦國羸弱,六國謀秦,天下之人盡皆卑秦,寡人披荊厲膽,日夜不綴。然而國無大才,孤掌難鳴,寡人之苦誰人能知?然天佑大秦,得衛鞅大才,廢舊習,立新法,方能國富而民安。”
當說道這些,秦國公意氣風發,好像是在告訴畫像上的女子,自己其實一直很努力的讓秦國強大起來。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心中的愧疚感減輕一些。
“不移、不易、不離、不棄。”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秦國公嬴渠梁看著畫像上的女子,不斷重複著這兩句話。隨著不斷的重複這幾句話,起初眼睛中充滿了淚水,但是很快眼神就變得非常的堅定。
“即使你怨恨我,為了大秦國的安定,我也要做一些對不起你的事情,我雖然是他的父親,更是秦國的國君。如果有來生,我定會為了今天的決定向你賠罪。”說完嬴渠梁又看了畫中的女子幾眼,便轉身朝著屋外走去。
屋子外面,趙氏領著太子嬴駟跪在門外的石板上,公主螢玉在一旁不斷勸說趙氏,但是趙氏卻是不為所動。
見到秦國公從屋內走出,趙氏跪在地上,哭泣著說道:“請求君上繞過秦川一次,秦川尚且年幼,做出此等事情,絕對是無心之過,求君上開恩。”說完便開始不斷在地上磕頭,太子嬴駟也學著趙氏的樣子,在地上磕頭。
趙氏的舉動是嬴渠梁完全沒有想到的,快步走到趙氏跟前,伸手將趙氏攙扶起來,聲音中帶著一絲歉意對著兩人說道:“是寡人的錯,讓你們擔心了,至於秦川,你們不必為他求情,寡人自由定奪。”
趙氏還想繼續說話,看到嬴渠梁的眼神,便低下頭不再說話。
隨後,秦國公嬴渠梁帶著趙氏與太子,還有螢玉,朝著寢宮走去,他要去給自己的母親請安,這一段時間肯定讓他受驚了。
螢玉則是一臉的擔憂,深深的看了趙氏與太子一眼。而趙氏低著頭,輕聲哭泣著,眼神中則是閃過一絲興奮的神色。
很快,一道君令從櫟陽城傳出,傳令的軍士馬不停蹄的趕往雍城國君府。
而此時國君府,衛鞅與甘龍兩人正在對峙,互相看著對方,一股股氣勢從兩人身上發出,不斷的碰撞在一起。
雖然隔著很遠,秦川都能感覺到兩人之間這種無形對抗的威力,反正要是讓他站在兩人中間,他肯定是會承受不住的崩潰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甘龍的蒼老的臉上慢慢滲出了一絲汗水。此時他心理也是有苦說不出,自己孫兒乾的事情他早有耳聞,但是並未放在心上,因為甘家世代傳承,比之過分的情況更是屢見不鮮。但是這種事情總歸不好擺在檯面上去掰開了揉碎了去看,否則,不但自己孫兒性命不保,恐怕整個甘家都會為他的所作所為陪葬。
就在甘龍即將經受不住衛鞅身上散發出來的壓力的時候,一道軍士的身影急忙跑入國公府,看到兩人之後,趕緊下跪,高舉著一卷竹簡大聲說道:“君上有令,請二位大人過目。”
聽到軍士的話,衛鞅身上的氣勢頓時一收,而甘龍則是揮了揮衣袖,扭頭對著軍士招招手,那個軍士便恭敬地將那捲竹簡遞到甘龍的手中。
甘龍舉了舉手中的竹簡,彷彿是知曉竹簡上的內容一樣,面帶微笑,看著衛鞅說道:“大良造,你先看?”
衛鞅皺了皺眉頭,看著甘龍手中的竹簡,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但是依舊面不改色,搖搖頭拒絕道:“還是甘城令先吧。”
甘龍也不客氣,隨手便將竹簡鬆開,當看到上面的內容,皺了皺眉頭,隨後便喜笑顏開,大聲的讀出了上面的內容,而衛鞅聽到之後,則變得非常難看。
“雍城之事情,寡人已經知曉,念太師年事已高,以往種種既往不咎,希望甘家之龍能夠為國奮勇殺敵,建功立業。秦川雖年幼,但是手段殘忍過激,需要嚴加管教,特令其遷徙至西陲之地,磨練心智,以後為我大秦國上陣殺敵,將功補過。”甘龍大聲的唸完,將手中竹簡遞給一臉鐵青的衛鞅。
衛鞅面色陰沉,反覆確認了竹簡上的內容準確無誤後,便將竹簡遞給了一旁的車英。
此時車英已經完全呆了,下意識的接過竹簡,沒有翻看竹簡上的內容,只是呆呆地看著前方,嘴中不斷重複著:“不應如此,不應如此啊?”
而秦川則是一臉的委屈,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最後竟然是這樣的結果,雖然只是發配到西陲之地,但是對於他來說內心依舊感覺到一陣難受。在他的印象當中,對於秦國公,他的父親,只是有一個很模糊的印象,談不上親情,更談不上熟悉。他不奢求秦國公能夠盡到一個做父親的義務,但是那畢竟是自己的父親,也不能如此的不聞不問,草率的做出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