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可還記得,剛入太子宮時……”劉啟輕聲說道,眼中有隱隱淚光,“昨夜青青歌舞,讓朕想起娡兒所跳之舞……這世上,怕無人可與娡兒媲美!青青學得來皮毛,卻學不來娡兒之神韻……”
說著,劉啟眼前浮現王娡舞蹈的身影,輕若春絮,靈似銀狐,疾如寒光,柔比羽鴻!
“娡兒可否為朕,再舞一曲?朕老了!真想回到太子宮那時,看娡兒採花研磨,做成胭脂,朕為娡兒塗紅朱唇……若不是身在皇位,國事操勞,朕與娡兒,也做得一對神仙眷侶……”劉啟說著,伸手握住王娡的手。
王娡聽得淚泫欲泣,她含淚笑道:“陛下!娡兒,也老了!腿被匈奴人驅馬踏斷,再跳不得舞了!”說著,她無聲哭泣。
從藥學碩士樂萌穿成西漢農婦王娡,從被逼入宮到母儀天下,從擺爛美人到權謀皇后,十幾年的光陰,一幕幕閃現,讓王娡痛不可言!
或許在梁園的赭霞臺,是她此生,最後一次舞蹈!含著情,帶著愛,泣著血,碎著心,舞著風,映著星月,訴著情緣,殺了所愛,絕了大漢後患!何其毒!何其痛!何其無奈!
她本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頭腦簡單,心無塊壘,只想和心愛的男友,畢業,上班,結婚,生子,攜手白頭,奉養雙親,過著恬淡溫馨的小日子……
誰會想到,忽倏來到這公元前?來路不明,去路何在?
萬般無奈下入宮,清心寡慾下襬爛,生死之際時自救,險遭屠戮時反擊……不再單純,不再善良,不再手軟,不再退讓!
一顆單純嬌憨心,開上七竅玲瓏孔;一雙摘花弄香手,化成施毒殺人器;一對純情如露眼,翻作泣鬼蝕神水;一副美麗好皮囊,包裹雄霸天下夢!
是什麼讓她變成這樣?時也?命也?夢也?幻也?
當她穿成農婦王娡,當姚翁說出“此女貴,當生天子”,命運的齒輪轉動,裹挾著她,身不由己。傾軋,忍辱,謊言,權鬥,殺戮,由此開始……
“娡兒不哭……”劉啟張臂,擁她入懷,“我們都老了!平兒嫁人成家,徹兒也要大婚了!朕精神漸衰,不知能撐多久……可朕的娡兒,還是美人依舊,蕙心蘭質,風華絕代!”
“陛下!”王娡抬起淚眼,看著眼前的男人。
四十出頭的男子,已鬚髮花白。乾淨的麵皮,頰上淡淡紅暈,提示著病入膏肓;沉穩陰鷙的眼睛,盛滿了疲憊與萎靡;時常半帶冷笑的薄唇,蒼白枯槁……只有那神采奕奕的濃眉,讓人一眼而知劉小豬與他的血緣。
“娡兒,朕,很累……”劉啟抱緊懷中美人,閉上眼睛,臉頰貼著她的額頭。
感覺景帝劉啟在發燒,王娡心裡一陣酸楚。
這個男人,權傾天下,疼過她,寵過她,棄過她,辱過她,殺過她,囚過她,唯獨沒有愛過她!
鬼扯什麼神仙眷侶?她也曾天真地以為,這個男人疼她,寵她,此生可以依靠!卻不料被他負,被他辱,被他棄,被他囚……為他生兒育女,在他陰影下戰戰兢兢苟活,不得不處處算計,讓自己強大起來!
帝王眼中,女人只是玩物,哪堪付出真情?喜歡時寵愛,百依百順;厭煩時冷落,拋諸腦後;絕情時殺、貶、囚,一條性命不如手邊一物。
有位帝王,偏要吃寵愛的妃子咬了一口的桃子,猥瑣地稱,吃桃如吻美人唇,甜膩醉人;此妃失寵時,砍殺的罪名是大不敬,曾將吃剩桃子給帝王吃……伴君如伴虎,寵與不寵,君王一念之間;生與死,頃刻之間!
“娡兒,朕千秋之後,你將烏髮一縷,放於朕身邊,當是娡兒陪著朕吧!”劉啟撫著懷中美人柔順的長髮,輕聲說道。
“陛下何出此言!”王娡哭泣,“陛下龍精虎猛,必萬壽無疆!”她有些心驚,暗自揣測著,“臣妾誓死追隨陛下!絕不苟活!”
她不知劉啟是不是試探她。冷落疏離許久,今日忽然溫情脈脈,柔情蜜意裡,暗藏殺機?以發殉葬?還是讓她殉葬?
大漢默守的先例,有子嗣者後宮妃嬪,不得為帝王殉葬。可劉啟思慮重重,刻薄寡恩,聖心難測。今日此言,到底何意?
她不想死!她還要看她的劉小豬驅逐匈奴,橫掃八荒,成為千古一帝!
她有些後悔,指使青青纏龍、困龍。劉啟若要她殉葬,他的死期,豈不也是她的死期?
寧兒和十二皇子劉寄的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