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更衣吧!”兩個侍女,託著一疊衣服進到房間。
這是按規制所做禮服,層層疊疊幾重衣,穿上後,樂萌只覺沉重異常。
更沉重的,是心如覆冰,孤獨、寂寞、冷!一入深宮,步步驚心,生死難料。從此後,再沒有那個活潑俏麗的小仙女樂萌,只有內斂端莊的王娡……
“娡兒,聽說你不肯妝面。這是為何?”臧氏進門笑著問。
“孩兒不喜歡那些東西。”樂萌垂眼說道。
“我兒天生麗質,不妝扮也是好看的。只是,王公貴族中都流行這樣裝扮。今日幾位美人入宮,都會敷粉點朱,你不要被人比下去了。”臧氏好言相勸。
樂萌搖頭。臉上塗厚厚的白粉,唇點硃砂。白粉中的鉛和硃砂中的汞,可都是重金屬,長期使用會蓄積中毒。她才不會要美不要命呢!
“娡兒聽話!娘是為你好。你不妝不扮,皇上哪會注意到你!進宮,就要皇上一眼看中你,才能得聖寵啊!”臧氏皺眉,耐著心說。
樂萌仍是搖頭。
“啪!”臧氏抬手扇了女兒一耳光!
“你這樣是氣死為娘嗎?!不爭不搶,什麼時候能得聖寵?你要在深宮裡熬到老死?”
捂著臉,樂萌淚水盈盈,她倔犟地瞪著臧氏。
她不要鉛華,不要得寵!她心裡只有武超凡。姚翁說,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如果擺脫不了命定,任由命運安排就行了,還需要她做什麼?
臧氏苦笑:“你這樣瞪著娘,難道我是你的仇人?娘費盡心思送你入宮,得了聖寵,榮華富貴是你的。若誕下龍子,成為天子之母,一身榮耀也是你的。”
“伴君如伴虎!娘只說榮華富貴,可那宮門深闕里,埋有多少白骨?!”樂萌悲聲質問。
臧氏怔了一下,“不!姚翁說,我兒當生天子!他不會騙我!”
說著她張臂抱住女兒痛哭,“娘也是為你好!當初無奈把你嫁到金家,我如花似玉的娡兒要下田耕作,紡紗織布……娘不能讓你吃那種苦,你是燕王之後,血統高貴啊!”
看臧氏悲切切,樂萌心軟,也抱抱她。舔犢情深,自古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你曾外祖跟隨項王起兵,也是刀頭舔血,才被封燕王。”臧氏擦去淚水,目光堅定,“地上青草,還有枯有榮。人要不搏個榮華富貴,和草有什麼區別?”
“夫人,時辰到了!”繼父來催促。
侍女攙扶上了馬車,王皃姁上來拉住姐姐的手,哭泣著不肯放下門簾。
“娡兒,到了宮裡,謹言慎行,照顧好自己,娘不能陪你了!”臧氏扶著車軒哭道。
一家人哭作一團,樂萌這才感受到親情難捨。不禁想到,她若和武超凡結婚,爸爸媽媽送嫁是開心還是哭泣?畢竟,小武哥哥是她心愛之人。
可皇帝三宮六院,哪個是為愛而嫁?都是為榮華富貴,淪為皇家延續DNA的工具,還要相互傾軋、雌競,勝者方能“子憑母貴”或“母憑子貴”。笑到最後的,終究只有一人……
拭去淚水,樂萌用手指在另一掌心裡,畫了一個愛心。這是她和武超凡的默契,在對方手裡畫心,兩手相合,意在心心相印,執手到老。
一人,一心,孤單,痛絕!攥緊手心,樂萌痛不欲生:別了!小武哥哥!別了!我的愛人!你的小仙女,從此是帝王后宮的王娡……若有緣,幾千年後的荒冢,你去走一走吧!
此去“千”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樂萌一路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