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雲昭眼睛還定在戲臺子上,“這個人唱的是什麼呀?”
雲巖聽了兩句,覺得無非是迎合時事口味兒,“人君殺臣子,人父殺兒子,剩個娃娃孤苦伶仃揹著滿門血債,嗚呼哀哉,沒甚好看的。”
雲昭卻感興趣的很,追問道,“那是講這娃娃後來要報仇咯,他成功了嗎?”
“成功了罷,”雲巖不甚在意的答道,又替雲昭掖了掖衣襟,手指順便摸了兩下小狐狸探出來的尖嘴,“天這麼冷,小九倒成了活暖爐了。”
雲昭正咬下來一小口糖果子,送到小九嘴裡,小狐狸吧唧吧唧的,又舔了一下她手指,癢得她咯咯的笑起來。
雲巖看著這一幕也笑了,怕上山路滑就解下包袱挽到手臂上,好揹著雲昭走。
夜裡的山風冷冽,上山的路黑漆漆的,只有樹梢稀疏處透過來的一點點月光照明。
這讓雲昭想起話本子裡的“月黑風高夜,妖魔出洞時”,應該說的就是這種夜晚吧,她卻不是很怕。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什麼邪祟精怪,雲昭也說不清楚。
聽宗門裡最溫柔的雲七師兄說,以前是有的,還有很多很多。但她記事的晚,可能那會兒已經被除盡了,所以她這麼多年沒有見過,也就不是很信。但真要她說沒有,那就萬萬對不起師父雲巖道長。
雲昭記事的時候,師父就和其他師伯不大對頭,隔三岔五還會臉紅脖子粗的吵起來。師父堅持說他年輕時降服過一隻巨大的狗妖,就連自己和小九,也是從那隻狗妖的血盆大口下救下來的。
然後師父就被掌門師尊罰扎馬步,大太陽底下掃臺階,從山下掃到山上。雲昭那時候還沒有掃帚高,常常被別的師叔門下的同齡小師弟嘲笑,說師父是馴狗真人。雲昭又氣又羞,趴在最上面一層臺階上,等師父大汗淋漓的掃上來,就問,“師父,你就不能說你沒打過妖怪嗎?”
雲巖一生最喜歡和人炫耀的,就是“當年打死了一隻巨大無比的狗妖”,還有自己的小徒弟雲昭。
後來不怎麼提起狗妖了,慢慢蓄起了鬍鬚,人看著穩重老成了不少,但還是常常喜歡把小徒弟掛在嘴邊。
雲昭是雲巖撿來的,那時已經是三月初,天氣漸暖,可到了傍晚還是有些冷。
裹著百家襖的小嬰兒被發現時,凍得哭聲都有氣無力的。雲巖在山下的人家裡求了碗母乳,抱著睡著的雲昭在宗門口跪足了四個時辰,四個時辰裡雲巖就盯著山門石柱上刻的字看。
“誅惡辟邪天命所歸,八荒無我萬劍歸宗。”
一遍又一遍的從天黑看到天亮,最後都看不清上面的字了,掌門才同意破例,讓雲巖把小嬰兒收為自己的弟子,帶回佐天門撫養。
一拉一扯的,也養到掃帚這麼高了。
但要說代價也不是沒有的,雲巖跪了四個時辰青石板,最終落下了腿疾,一到雨季便痠痛難忍。然而大家可看不到這個,他們只能看到雲巖整日喜氣洋洋的,逢人便誇。
從撿到小云昭的時辰多麼獨特,誇到小云昭雖然是個女娃但有多麼氣質不凡,將來一定伏魔衛道雄霸一方。
然後就有人取笑,“屆時道長可要將佩劍傳給我們斬妖除魔的小娃娃英雄嗎?”
雲巖看了看自己那把少年時傾家蕩產買來的破鐵劍,進了佐天門後,還未見過光呢。
“哼,普通的劍我可看不上,劍有干將莫邪,紫電青霜,我聽聞那青霜劍現世不久,正配的上我兒呢!”
惹得一群人又鬨笑一番,才挑著各自的行當走開。
雲巖想到這裡,就忍不住嘿嘿笑起來,“小昭,師父答應給你買的劍,月底就能託人帶回來給你啦。”
小云昭差點在背上跳起來,“真的?我,我要有自己的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