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雙目緊閉,一直不能甦醒的洺玥,宇文晉已感到五內俱焚,連他自己都不知是第幾次看這孩子徘徊在生死邊緣了,而且隨著洺玥的逐漸長大,自己只會一次比一次更加痛心。
聽到陣陣傳來的壎聲,宇文晉的眼中有了氤氳水色,雖然江徵歆不知這首曲子出自何處,但宇文晉卻最是明瞭。
那年他死裡逃生,身子剛剛復原就去往北境尋找兄弟二人,幾經查訪後才得知洺珏已死,洺玥失蹤,生死未知。他當時並不抱希望洺玥還活著,已入寒冬,大雪冰封萬里,一個孩子在四下追兵的兇險中,能活下去的希望是多麼渺茫。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尋訪全國,走遍了大江南北,最終在茫茫風雪中找到了那個氣息奄奄的孩子。
襤褸的衣衫下是遍體的傷痕,新傷、舊傷、已愈的、未愈的,因為沒有藥醫治,很多地方都已經發炎潰爛,深入筋骨,連他也想象不到那個孩子是靠著怎樣的信念支撐下來的。
雖然被自己找到,但內外傷嚴重,已經沒有醫者覺得洺玥可以活下來了,所以他只能去求助於鍾柯的師父——醫聖奚衡。
奚衡為洺玥醫治時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一刀刀颳去身上所有的腐肉、傷疤,然後再敷上藥,等待新的肌膚慢慢生長出來。
紗綿染紅了一塊又一塊,血水端走了一盆又一盆。
當時到底有多痛,連他都很難想象。
最後奚衡所說的話至今他還記得很清楚——這孩子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命了。
於是宇文晉日夜守候在洺玥的身邊,看著一個小小的孩子時刻都在高燒和疼痛中度過,心中亦是備受煎熬。
清醒時洺玥從不喊疼,唯有高燒昏睡時,才會蜷縮著身子輕聲低吟,小手拉住他的衣角,喃喃喚著——“阿爹”、“阿孃”。
宇文晉不知道怎樣才能幫洺玥減輕痛苦,甚至不敢去抱著他,輕撫他的背脊,因為他的渾身都是傷口。
看著那張蒼白的小臉,宇文晉心中疼惜不已,不知不覺就哼唱起一首遙遠記憶裡,兒時孃親哄他安睡的曲調。
一遍又一遍,聲音低沉卻溫和,極盡所能地安撫著孩子恐懼、無助的內心。
隨著洺玥的眉心逐漸舒展開來,陷入沉睡,宇文晉才摸摸他的頭,伏在他的床邊睡去。
而後每每洺玥疼痛難忍時,宇文晉都會哼唱起這首曲子,撫慰他的心靈。
就在這樣日夜的守候下,洺玥終於活了下來,然後由宇文晉獨自撫養長大。
他自己從來沒有過孩子,也沒有夫人相助,就那麼生熟地、懵懂地、笨拙地、卻傾盡心血地撫養洺玥。而這個孩子也是超乎他想象的懂事,默默地練功、讀書、長大,從不讓他費心,甚至還會時時照顧他的起居,為他添衣,為他掩被…….
相依為命,相濡以沫。
隨著時間的流逝,宇文晉慢慢地把洺玥看成自己的親生骨肉,但因為身份的緣故,這份深沉的父愛一直被他默默藏在心底,未曾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