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那一壺洛神漿全都進了她肚裡從而導致有些許上頭,也或許是興之所至,夜遐邇表現的有些絮叨,與弟弟說起了自家裡那些不被常人——甚至是連身處那座大宅之中的局中人都不能理解的“家事”。
顯然因得這幾年一直在外不常在家的夜三更倒是真能靜得下心來聽姐姐這一些“嘮叨”。
夜遐邇眼神沒有意思的聚焦,似是要把這些年藏在心底的舊事一股腦的說出來,手中把著酒壺繼續緩緩道:“文勝帝不同於永嘉帝,雖說也是在天問帝羽翼庇護下十多年,只是永嘉帝也是經歷過大魏末年的烽火狼煙,自然居安思危,不比文勝帝如此盛世之下高枕無憂的知安忘危,總是一心想著鞏固自己的權利。
“在文勝帝想來,即便是老頭子也好,或者是滕無疾、白曉昇這兩位治世能臣,包括靖安王王懋在內,門生故吏遍佈整座朝堂上下,這才是聖上最最忌諱的地方,總不能不顧及這些個旁枝末節,真要是引起公憤,怎麼說也對他這位一國之君有些不可忽視的影響。
“因此,聖上只有透過一些相對柔和的手段來讓這些侍奉兩朝的老臣主動交接手中權力,至少讓下屬臣子明白,這僅僅是簡簡單單的權力交接,自然也是來警告那些青壯的後起之秀,聖上身為維繫這座朝堂的江河,有能力載舟而行,亦能覆舟而亡。”
仔細消化著夜遐邇顯然是頭一次與自己如此推心置腹所講的家中“瑣事”,夜三更如老僧入定。
是以稍作停頓的夜遐邇瞧著弟弟陷入沉思,並未急著繼續講那些只有他心裡才知曉的關鍵,繼續緩緩道:“只是一個個作為先皇託付的重臣,文勝帝行事總是隨心所欲,任誰都不敢將大周這座經過無數先輩勵精圖治造就的盛世交付於他手上,其實不光輔政大臣,那一個個的兩朝臣子都明白,說句難聽的,哪怕就是留個佔著茅坑不拉屎的壞名聲,也好過留下罵名。”
再不能往深了去講,夜遐邇適可而止,問道:“能明白嗎?”
一心逍遙江湖中自在人世間的夜三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對於這個不問政事也不問家事的弟弟帶來的疑惑有太多,夜遐邇莞爾笑道:“算了,這些事跟你講也為之尚早,你也不需放在心上,這裡頭的門道怕是連一些宦海沉浮的封疆大吏都是如履薄冰,你只管記住,咱們家裡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這個家,當然,也是為了這一座不可多得的盛世。”
顯然如此一番說道的確讓夜三更一時間難以消化,只能苦笑道:“怎麼感覺我在夜家這麼一無是處,夜霖翎夜甲子天生有慧根,夜思服夜寤寐生來有道骨,唯獨就是我,天天無所事事,難不成我就是隻來這個家裡討債享福的?”
夜遐邇打趣道:“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夜三更愕然,對於姐姐玩笑似的挖苦還真就無言以對。
還待說話,忽然想起敲門聲打斷姐弟倆這一場說起來真就有些見不得人的對話,不等其實都有些心虛而被敲門聲驚到心悸的兩人回神問是誰,聲音響起,“夜二小姐,三公子回來了沒?”
因得焦急略微有些改變的聲線,也能讓夜三更第一時間聽出這是那位蘇家姑娘的聲音,那時候醉酒惹下的情債讓夜三更手足無措,緊忙起身往屋裡躲。
夜遐邇失笑道:“她能吃了你?”
已然倉皇進屋的夜三更露出頭來,“萬一呢?”
起身正要前去開門的夜遐邇未走幾步,其實並未關閉的院門吱扭推開,一襲鵝黃長裙的蘇家姑娘蘇留白疾步進來,開門見山。
“二小姐知道關於京城良圩的事嗎?”
略一錯愕的夜遐邇不等回神,面露急色的蘇留白又道:“我弟弟也受到牽扯,正午被帶進了京陲這邊的衙門裡,你有沒有辦法打聽打聽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