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春風趕霧去,數峰清瘦出雲來。山上初曉,日頭漸升陽氣漸盛,林間窸窣聲有初春和煦斑斑點點,枝影搖曳,景色宜人。
和歌忘憂沒心情也沒法子去領略這般景色,自然更是瞧不見丈高莊門上那五個氣勢磅礴的擘窠大字,以及楹聯上其實語意不通平仄不齊的
“止戈為武、化戈為帛”八個字。在老叫花帶領下進得講劍莊,周遭叮叮噹噹,一片噪雜,這些來自於大江南北的劍術武人自是不會注意到兩人。
每日裡前來這座中嶽講劍莊的劍客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都想著能在此處有所收穫,尤其是每年二月二前後,這座莊子還會有這些五湖四海的劍術大家自發舉行一次中嶽論劍,選出劍道魁首於此坐鎮,為後來人傳道受業解惑,吸引的武人也好、瞧熱鬧的也罷,更是不計其數。
再加上此地多有叫花休息,和歌忘憂與那丐幫長老的到來怎會引起他人注意?
老叫花招手間便有個乾瘦年輕些的叫花上前,指了指院子一角。那裡也是蹲坐著個叫花,倚著院牆,腦袋埋在腿裡,抱膝而眠。
老叫花道:“那人昨夜裡來的,陌生得很,我門中弟子招呼時他話也說不清楚,只說是老家裡鬧饑荒流落至此,口音聽不出是哪裡人,有人講是倭胬那邊學大周官話的口氣,看賀幫主傳來的畫像,輪廓上八九不離十。”和歌忘憂扭頭朝向老叫花,
“不確定?”懾於面前這高大男人氣息吐露時的凌厲,老叫花支吾解釋道:“這一身打扮和我們差不多,畫像上乾乾淨淨,昨夜裡也瞧不清楚,剛剛有幫裡弟兄見到他抬頭,也只是覺得像,不敢確定。”前些日子在開封城裡與羽生胡桃短暫交手,當時初來大周自是穿著周正,這時裡估計也是為了躲避圍堵,想來才會出此下策有此打扮。
好在當時賀青山留了個心眼,繪了張畫像,才不至於這一路失了對方蹤跡。
只是著實讓人難以預料,羽生胡桃竟會扮做叫花子一路行乞,和歌忘憂反正是想不到他怎就能受得了?
和歌忘憂一拎手中竹竿,
“告訴我在哪個地方,是不是他一試便知。”老叫花將位置說了,倒也是詳細,還講出差不多要走多少步。
和歌忘憂踏步而去。不同於那一日剛來大周時的意氣風發氣勢外洩,此時連日來被圍堵追殺,自然不敢有絲毫暴露,和歌忘憂自然可以理解眼下為何絲毫不像那日裡可以清晰感覺到羽生胡桃的鋒芒畢露。
是以在相隔兩步有餘,防備著確定身份後的對方乍起出手,和歌忘憂僅是一竿戳出。
打著鉚釘粗細勻實的竹竿底兒在叫花子身前不到半寸距離處戛然而止。
不差分毫的指著其頭心。這可是一擊斃命的要穴。對方動也未動。心中自有分較的和歌忘憂竹竿拄地,並沒有因為對方的無動於衷而放棄試探,恰恰相反,從自己過來到出手,沒有絲毫反應才更能說明此中蹊蹺。
什麼人會面對外人挑釁不理不睬?心中有鬼的人。和歌忘憂輕提竹竿,敲敲這個毫無反應的叫花,
“羽生胡桃,還裝嗎?”穿著破破爛爛的叫花子抬頭,一臉好久不曾清洗的骯髒,教人也瞧不出本來模樣,倒也的確難為了這一群乞丐,便是如此都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也是厲害。
“認錯人了吧?”叫花子半睡半醒,睡意朦朧。和歌忘憂抬頭,嘴角翹起連帶著兩道疤痕微微皺到一起,眼皮抬起露出盡是月白色的眼球,不知道是該稱之為猙獰抑或是和悅。
“雖說我看不到,也分不清大周官話的口音,即便你扮做乞丐,甚至於剛剛我都不敢確定你的身份。但是聞到你身上特有的味道,想來就不會錯了。”和歌忘憂竹竿換到左手,右手四指併攏,虎口大張,相隔竹竿一寸。
右腳後撤一步,他躬身,似起跳。扶瀛劍術,拔刀斬,起手式。一臉烏漆墨黑看不清模樣的叫花子自下而上仰望著這個已然做好出手準備的扶瀛太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叫花子甚是隨意的放鬆開來,並不太在意的去防備對方隨時都能襲來的攻擊,哪怕近在咫尺,他絲毫未放心上。
“可是你不能動手。”身份顯然因得這句話而確定的羽生胡桃笑道,
“至少在這裡不能動手。”對於這句含糊不清的說辭,和歌忘憂只當是對方的刻意拖延,只是僅僅交過一次手,也單憑那一次短暫交鋒,大差不差便知根知底的和歌忘憂可不想給予面前這個在扶瀛境內行蹤神秘身手未知的源頭殺生丸一絲一毫的可乘之機。
和歌忘憂出手,寒光乍現,藏在竹竿之中的狹刀脫鞘而出,自下而上扯出一道犀利刺耳的呼哨。
扮做乞丐只為了混淆視線躲避追捕的羽生胡桃表面上不甚在意,暗裡早已倍加小心,僅是見到對方右肩一動,這個誰也不太清楚其實力水平的殺生丸第一人側身一按地面,身形登時貼地竄出,躲過這突兀一擊。
耳後傳來
“咚”的一聲,不用去瞧也知道是無上大業物十一工中以精美享譽扶瀛的白刀竹君子一擊落空斬在自己剛剛所處位置後的院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