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嵐離去後,玉卿十分安靜,不哭不鬧,也不說話。
因為今日就是和連易約好的日子,他會來接她走,離開這座高高的、冰冷的宮牆,離開那個她守了九年的人。
這是她殘敗靈魂裡最後的一絲救贖……
玉卿愛暄和的這些年,好像醉酒走鋼索,不怕摔死,就怕酒醒。
或許最難過的不是不曾遇見,而是遇見了,也得到了,又匆忙的失去,然後在心底留了一道疤,它讓你什麼時候疼,就什麼時候疼,你連反抗的權力都沒有。
新鞋子穿太久了會舊,同一首曲子聽多了會厭倦,暖心的情話說太久了會膩煩,而陪伴太久也就沒有了新鮮感,所以啊,暄和,我不怪你不愛我了……人生如常,亦復如斯。
良久,三更天的更聲終於響起,玉卿在窗外掛上一盞紅燈籠,歐陽連易便匆匆來了。
穿著一身常服,身上有些溼雨。歐陽連易看著門口等他的玉卿,心內莫名疼了一下。
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卻被別人傷成這副模樣……
她從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搗亂闖禍,就差昇天入地了,那時候的她很開心。
可自從暄和說想娶她以後,她就變了。她穿上了廣袖襦裙,束髮帶簪、流蘇步搖。她再也沒有爬過出宮的狗洞,再也沒有瘋跑在太子宮。手裡沒有了柳枝樹條,取而代之的是一方錦帕。
邁著碎步盈盈一笑,的確像個大家閨秀的模樣。
只有連易知道她做到這些付出了多少,沒日沒夜的練習走路,舞蹈,琴棋書畫,繡花寫詩。壓抑自己的天性,每次被教規矩的嚒嚒訓罰了,就會跑來太醫院哭。
到後來,她終於當上了皇后,母儀天下!繁文縟節壓制著她,她變得更深沉了,再也不會再人前哭。什麼事都壓在心底,鬱鬱寡歡。
直到現在,傷心欲絕,病入膏肓……可知情深不壽,是條真理。
這九年裡,她長大了。擁有了很多東西,失去的東西更多,但是隻要她有需要,他永遠在她身後。
連易拍了拍身上的霧水,道:
“我已經打點好了一切,明日午時,宮中設宴,是我們離去的最好時機。你收拾好東西,在西門等我即可。”
玉卿心裡升上一絲暖流:“連易,謝謝你。”
連易拍了拍她的頭:“很多年前我就說過了,我會護你一生安康。”
玉卿鼻尖泛酸,沒有人安慰時並不覺得難受,玉卿覺得自己還能熬,可是有人安慰關心以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俯在門扉上哭的撕心裂肺…
感受過嗎,因為聽到一句話心一下子疼的從頭到腳如觸電一樣。她強忍著,幾乎是從哭聲裡擠出來的聲音:“哥哥…”
連易心口像是被人揪了一樣窒息和疼痛,聲音清晰可見的哽咽:
“別怕,有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