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愁飲下一口濁酒,看著趙芷水,輕聲笑著,“你現在長大了,已經能領悟師父的一些想法了,所以師父才對你說這些話,你不要上心。”
趙芷水沒有上心,而是有些傷心。
她望著這個從小就教他功法、教她做人的男人,眼睛中泛起了淚花,她有些哽咽地說道:“師父,芷水不想您離開,芷水能感覺到,有一天您會離開我,我……我不想……”
楚愁搖著頭笑了笑,“芷水,你記住,這世界上沒有不散的筵席,人人對於別人來說,都像是一個過客,能一生陪伴自己的,唯有自己。當然,有許多人,有心有所寄,所以這一生並不覺得孤寂,並不覺得白白來這人間走了一遭。就像師父,你別看為師常借酒澆愁,常說一些讓自己都覺得心傷的話,但是為師啊,其實內心深處,並不孤寂……”
趙芷水泫然欲泣,紅著眼看著楚愁,點了點頭,“芷水知道師父心有所寄,芷水知道……其實芷水也心有所寄。”說到這裡,趙芷水挺起身來,一雙如水清澈的大眼睛帶著深情地望著舉起酒杯,正在飲酒的楚愁,然後張開嘴巴,準備說些什麼。
這時,酒鋪的木門突然被一道劍氣割爛,然後一位渾身是血的人直接倒飛了進來。
“哼哼!跑不掉了吧?!孽賊,竟然敢刺殺公主,不知道公主是我們陛下最疼愛的手中寶嗎?!”
幾位腰間懸掛金色魚龍袋的佩劍之人持劍進入酒鋪,冷笑望著地上躺著的那個已然進氣多出氣少的刺客。
酒鋪中有不少人認出了這幾位魚龍袋之人是帝國刑部之人,便戰戰兢兢的或離去或靜觀其變不敢亂動,酒鋪掌櫃雙腿微微打顫站在櫃檯那兒不敢動彈。
那位渾身是血的刺客勉勉強強拄劍蹣跚站起,用盡最後的力氣冷笑說:“你們西極帝國滅我流螢古國,殺我父皇母后,此等不共戴天之仇……咳咳……”他喘了幾口氣,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若非我們反應及時,還真讓你這個賊人得逞了!我們的公主殿下此時只是受了驚嚇,已經回宮了,你的夙願,怕是要落空了。”
那幾位魚龍袋修士,冷笑幾聲,然後一人一劍,把那位刺客大卸八塊。酒鋪中頓時都是血跡。
楚愁皺眉望著這一場景,沒有阻攔,也沒有出聲,他並不太清楚其中內幕,所以這其中誰對誰錯,他無法評斷,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位刺客被殺。江湖中,只要是走過一段時間性情中人,都會被這種事情所睏倦,楚愁年輕時也是這樣,又時候不該出手了他出手,有時候該出手了他又出手不得,還有時候,他也不知道該不該出手,正如此時。不過此時的楚愁,心境已然不同年輕時,不會在不分情況不明事理的時候便出手了,他現在也無太多的心氣去管那些是是非非。一百多年的閱歷,即便沒有讓他麻木,也讓他心境深沉厚重了許多。
他不是聖人,無法做到事事都稱心如意,無法做到事事都能分清善惡對錯,他也知道,這世間,講究的其實不是什麼對錯善惡,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良知過得去,自己儘量問心無愧。
不是做人一生問心無愧,這一點誰也做不到,哪怕是聖人。而是做事時問心無愧,遇到一件事了,不論大小,只要這一件事做的問心無愧了,便是最好。
趙芷水面色卻冷了下來,這幾人膽敢在她師父面前這般殺人,影響她師父喝酒的氣氛,著實可惡。
她就要拔劍出手,但見楚愁輕輕搖了搖頭,她只好作罷。
她此時在看著她師父楚愁,已經再無剛剛那個勇氣,在無法說出那句話了,她心中微微懊惱,又微微羞澀,但最後還是壓下了心中的那些念頭,然後繼續給師父的酒碗中添酒。
楚愁舉起酒碗,望著碗中酒水,心中微微嘆息,然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