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暗記叫‘借天光’。”鄭蒼穹指著那暗記道,“借天光的意思就是指這種暗記,必須要在正午時分,站在某種特殊的地方,將畫的背面對著太陽的方向,而正面用鏡子來發光直射過去,只有這樣上面的暗記才能顯現出來,不過以前管用,後來有強光手電之後,就可以用強光手電直接對照顯現了。”
刑術轉了個方向看著那暗記道:“師父,這個陳大旭是什麼人物?還有,師公還會作畫?以前沒聽你提起過呀。”
實際上,鄭蒼穹壓根兒就沒有提過他自己師父陳汶璟的事情,否則的話,刑術早就知道他與陳玉清之間的關係了,也不用當千年烏香筷重新現世的時候,才不得不說出來。
鄭蒼穹看了一眼田煉峰,這才道:“原本這件事,我只應該告訴給刑術的,但畢竟我師妹是煉峰的奶奶,咱們說到底,也算是一家子,我也不避諱你了。”
田煉峰有了笑容,趕緊上前攙扶著鄭蒼穹坐下,轉身就去泡茶,並且知道鄭蒼穹喜歡喝茶的時候吃點糕點,轉身出門在對面老鼎豐家買了幾樣桃酥、長白糕之類的點心。
鄭蒼穹也知道田煉峰想聽,所以刻意等著他回來,這才開始訴說他師父陳汶璟的事情:“我師父1911年生,也就是辛亥革命那年,他祖籍在浙江龍泉,不過當時我師父的父親在上海生意已經做得挺大了,家中也開了好幾家當鋪,他從小就混跡在當鋪之中,對各種物件很感興趣。在他十六歲那年,也就是1927年,上海發生了‘四一二’政變,我師父家因為與工人武裝有聯絡,支援過他們反對軍閥,被國民黨認定有罪,我師父的父親花了很多錢,才保下全家,隨後不得不離開上海返回龍泉老家……”
也就是陳汶璟十六歲那年,他在龍泉老傢俬塾外遇到一個老乞丐,這個老乞丐半邊腦袋被火燒過,模樣很嚇人,但是畫了一手好畫,而且經常用石灰在青石板路上作畫。
陳汶璟每天上學放學都能看到這乞丐的畫,對畫也產生了興趣,後來也時常送些點心給老乞丐,終於有一天,老乞丐就對他說:“要不,你拜我為師吧?”
陳汶璟立即磕頭拜師,但當時他並不知道這個老乞丐實際上是個逐貨師,沒落的逐貨師,畫畫只是他其中的一門手藝而已,並不精通,陳汶璟後期能達到那種程度,只能說他有繪畫的天賦。
當時陳汶璟還有一個族弟,叫陳大旭,屬於他們陳家的遠房親戚,因為戰亂來投奔他父親的。
陳大旭與陳汶璟同時拜師,陳大旭雖然沒有陳汶璟作畫的天賦,但他有一個特殊的能力,那就是模仿,乞丐願意收陳大旭為徒弟,說到底就是因為覺得這孩子太神奇了,盯著他的青石板畫,在旁邊拿著石灰塊竟然能仿個七七八八,到後來陳大旭模仿的程度到了真假難辨的程度。
就這樣,陳汶璟和陳大旭跟著乞丐學了十一年的手藝,在1938年的時候,老乞丐過世了,兩人也只能被迫出師。
隨後,已經成為逐貨師的陳汶璟不顧家人反對,要出門闖蕩,實際上就是逐貨去了。
“我是個孤兒,全家都被日本人殺了,我能活下來就是個奇蹟,我從五歲開始流浪到七歲,飢一頓飽一頓,七歲那年遇到了師父,那年師父才三十四歲,他救下了我,為我治病,我當時渾身都是病,師父說,我能活下來也算是命好。”鄭蒼穹回憶著過去,慢慢喝著茶,眼睛中還泛著淚花,他平復了一會兒情緒,又接著說,“從那天起,我就跟著師父浪跡天涯,四海為家,學著本事,沒多少年,解放了,日子也一天天好了,我們也不再四海為家了,因為也沒那機會了。”
田煉峰點頭:“那……那師公呢?”
“去世了,他在安排完師妹嫁給田雲浩的事情之後,就去世了。”鄭蒼穹搖頭,看著此時在低頭思考的刑術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陳玉清不是我師父的親生女兒,也是收養的,我知道你在算時間、算年齡。”
刑術笑了,但沒說話,因為這時候他提出懷疑來,對師父和師公不尊敬。
田煉峰挪了挪屁股下的凳子,稍微靠近鄭蒼穹:“可是您沒說陳大旭的事兒啊?這畫是他的手筆。”
刑術也看著鄭蒼穹,鄭蒼穹隨後道:“出師之後,我師父和陳大旭分開了,多年都沒有聯絡,解放後他們才重新在葫蘆島相遇,那時候陳大旭當了個老師,很普通的老師,不過模仿的手藝還在,還給我和師父展示過,好神奇的,你們要是親眼見了,簡直就覺得他就像現在你們電腦上的那個什麼複製再貼上一樣,我無法形容有多神奇。”
刑術算道:“陳大旭就算比師公小一點點,解放後就當是1955年吧,他也差不多五十歲了,年齡挺大了,田雲浩是1965年遇害的,也就是說差不多在那個時候他已經畫了這幅畫,但不知道是仿的還是……”
“是仿的,仿的我師父的。”鄭蒼穹看著那幅畫道,“這幅畫原名叫‘絕世’,我師父起這個名字的含義就是與世隔絕的意思,他當時是準備隱居了,不過我一直不理解,與世隔絕與彼岸花有什麼聯絡,但我也確實不知道我師叔什麼時候仿了這幅畫,又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那座樓中,至於他與田雲浩有什麼聯絡,我實在是不清楚,也搞不懂,不過有一件事,我現在得向你們坦白。”
田煉峰睜大眼睛等著答案的時候,刑術見師父一副想說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樣子,乾脆幫他說了:“師父,你想說田雲浩是被他妻子陳玉清殺死的,對嗎?”
鄭蒼穹閉眼使勁點頭:“對,我也算是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