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柔笑呵呵地送走了山口的弟弟夫婦二人之後,當她返回到病房重新坐在山口的病床旁邊時,她發現山口也漸漸地有些變得安靜了下來,山口不再沒完沒了將那些根本沒有人能夠聽懂的話說個不停了,只不過他還是帶著氧氣罩一直睜著眼睛喘粗氣不肯把眼睛閉上。光是聽著山口不停地喘著粗氣的聲音靜柔都覺得有些心疼,所以見山口一直都不肯閉上眼睛,她更是有些不忍地覺得老公這樣子不肯睡覺一定會累壞的,於是靜柔站起身來繞過病床走到了山口的身邊,她站在山口的胳膊旁邊本想先幫他蓋好被子讓他睡一會兒,然後自己也趕緊抽出幾分鐘的時間去上個廁所。可是讓靜柔萬萬都沒有想到的是,當她的手指觸碰到了山口的身子時,她竟然意外的發現山口發燒了,因為害怕山口的病情會加重靜柔急得都快要哭了,她忘記了一切根本顧不上上什麼廁所了,趕緊手忙腳亂地按下了床頭的按鈕叫來了護士,然後靜柔焦慮不安地站在了山口的身旁,此刻的她出來擔心害怕之外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麼感覺了。
護士給山口量完了體溫之後確定他的確是正在發燒,隨後她簡單地安慰了一下靜柔就立刻取來了降溫用的冰袋,護士把冰袋放在了山口身上可以起到降溫作用的地方,又給山口的舌下放了一顆入口即化的藥。靜柔以為那是給山口退燒的藥,護士也說那是可以讓山口少一些痛苦折騰舒服一些的,並且在做完了這些事情之後又安慰了一下靜柔,然後又再一次提醒靜柔一定要睡覺,千萬別把自己累倒了。
護士一出去,靜柔就給松尾綾發了資訊過去,告訴了她山口的狀況,讓她精神點兒隨時保持聯絡,可是松尾綾卻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兒,不用這麼大驚小怪的。
靜柔坐在病床前見山口看起來安靜了許多也跟著放下了心來,可是見山口還是睜著眼睛不肯閉上,於是靜柔就笑呵呵地問他說:“山口,想不想跟姐姐聊一會兒天,想不想見見我中國的朋友,顧暢和郝誠啊?”
山口笑呵呵地點了點頭,然後靜柔就開啟了微信,讓山口和姐姐靜淑影片了起來,山口因為氣喘有些說不太出來話,所以只能用眼睛看耳朵聽,透過用手比劃和靜柔的翻譯跟大姨子聊天。因為自從山口病重之後,靜柔和靜淑一直不分晝夜的保持著聯絡,山口的任何一點兒風吹草動靜淑都一清二楚,所以此刻她一直都笑呵呵地跟妹夫開著玩笑說話,讓山口的臉上一直都開心的掛著笑容。讓山口和姐姐聊了一會兒,靜柔就聯絡了好朋友顧暢,因為郝誠今晚加班,所以顧暢急急忙忙地就打車,跑到工地上找到了丈夫。夫妻倆一商量就決定讓顧暢陪著郝誠加班,然後郝誠一邊開著大貨車趕路,一邊對著顧暢舉著的手機跟山口影片。
靜柔曾經在一次回國的時候,帶著山口和女兒們去了一趟好朋友的家裡做客,顧暢和郝誠一家還特意請靜柔一家吃過飯,所以山口很喜歡他們夫婦倆。而此刻在山口已經脆弱至此的情況下,能夠看到夫妻倆一面,跟他們比劃著說上幾句,也讓山口覺得開心極了,只不過沒多一會兒他就有些累得不行了。
關掉了影片,靜柔欣慰的笑著看著山口,覺得自己已經把所有丈夫想要看到的人,都通通找到讓他見到了,山口現在一定會覺得心滿意足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山口突然看著靜柔嘟起了嘴,靜柔見狀一下子就就忍不住地笑出了聲說:“你幹嘛呀,是想讓我親你嗎?哈哈,好吧,給你這個機會!”
靜柔說完就站起來探過身子,將山口臉上的氧氣罩拿開,快速地吻了他的嘴一下,就趕緊又把氧氣罩給他戴好了。山口的目光中閃現出了幸福的光芒,臉上也露出無比幸福的笑容,只不過他還是說不出來一句話,只能看著靜柔替他說出他心裡的話。靜柔重新坐在了病床邊的椅子上,就這麼看著山口好像自言自語地,一個人說著兩個人的話,直到她累得實在是有些說不下去了,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去廁所呢。
囑咐了一下山口,靜柔才終於急急忙忙地跑去了廁所,而且她還趁著山口不注意,把山口一直偷吃的那種藥交給了護士。靜柔想讓護士問問醫生,到了現在這種情況,到底還可不可以再給山口吃這種藥了,而且她知道山口一會兒就會跟自己要藥吃,她也想知道這種藥到底對他的病有沒有什麼影響。沒多一會兒護士就來到病房的房門口,她告訴已經急急忙忙返回了病房的靜柔說,已經聯絡過主治醫生了,主治醫生不讓靜柔再給山口吃任何藥物,他說這種藥雖然不會影響山口的病,但是山口的身體已經不再需要這種控制神經的藥了。
靜柔心中的疑慮終於弄清楚了,而山口也如她所料又跟自己要那種藥吃了,只不過他只能用簡單的動作來表達,當然靜柔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儘管不想讓山口有任何的不開心,可是主治醫生都已經發話了,而且護士也沒有把那些藥還給靜柔,所以此刻她只能無可奈何地告訴山口說,醫生不讓他再吃藥了。
只是見山口有些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靜柔的心立刻就軟的一塌糊塗了,於是想了想她還是又問了一下護士,希望可以滿足山口的心願讓他再吃一顆藥,只不過最後還是被護士婉言拒絕了。
靜柔再此無奈的跟山口解釋了一下,山口也有些失望的不再提這個要求了,於是又陪了他一會兒,見山口並沒有什麼異樣,靜柔就想躺下來直直自己的腰了。說實在的,靜柔真的是覺得累極了,尤其是今天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疼的,這些日子以來吃得少不說還睡不著,要不是靠著精神的力量有一口氣撐著她,恐怕她早就已經一病不起了。
靜柔躺在小床上本不想睡覺,可是一閉眼她就睡著了,只不過她才剛剛眯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打了個激靈立刻又醒了過來。自從山口生病之後,靜柔每次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檢視他的狀況,可是這一次檢視卻讓她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六神無主了。因為靜柔突然吃驚地發現,山口的左眼球竟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成了灰色,看起來就好像已經失明瞭一般。
靜柔顫抖著雙手趕緊按下按鈕叫來了護士,護士來了之後看了看,然後就十分冷靜地笑著跟靜柔解釋說:“山口先生的眼睛是因為長時間帶著氧氣罩,被從氧氣罩上部吹出的氧氣燻幹了,這很正常不用擔心的,山口先生並沒有失明,請山口太太不要太擔心了。”
護士說完就立刻離開了,靜柔雖然對她的話將信將疑,可是她除了相信並沒有別的辦法,於是稍微穩定了情緒之後,她就立刻又給姐姐和松尾綾發出了資訊,告訴了她們山口此刻的狀態。
接下來的時間裡山口一直都睜著眼睛,有些費力的喘著氣,而且他張著嘴的口型也有了一些變化,看起來越來越圓了。靜柔一直陪在山口的身邊直到後半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靜靜地在聽著山口喘氣的聲音,靜柔的眼皮上下一個勁兒地打架,終於支撐不住睡著了。
大約睡了兩個小時左右,靜柔又再次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看著病床上的山口,發現他還睜著眼睛在不停地喘著,靜柔就笑呵呵地摸了摸他的額頭。很明顯的手感證明山口的燒已經退了,靜柔開心的趕緊撤掉了他身上的冰枕,這時候她才發現,山口的兩腳和小腿部位竟然冰涼冰涼的。於是靜柔就立刻坐到了病床的床尾處,給姐姐發了一個資訊告訴她山口已經退燒了,然後她用自己的雙手輕輕地揉搓著山口的雙腳和兩個小腿,希望他能夠趕快恢復到正常的體溫。
靜淑這一夜也沒怎麼太睡,於是靜柔就一邊給山口按摩,一邊跟姐姐發微信聊天,剛開始靜淑回微信回的很快,可是後來不知道是為什麼就不回了。靜柔並沒有多想什麼,只是看著窗戶外面已經有些矇矇亮的天,繼續給山口按摩著,可是姐姐突然又發過來的一條微信,卻一下子就讓她大驚失色的失控了。
靜淑的微信是這樣說的:“小妹,你快看看山口是不是已經走了,剛才我突然之間就睡著了,而且還夢到山口變成了年輕的樣子。夢裡山口拎著水果籃去了一個像是辦公室的地方報到,他非常的開心,也非常的健康,接他的人還有點兒像是不好意思讓我看見似的,山口說他走了讓我好好地安慰你,我全都聽懂了。”
靜柔不等把微信全部看完,就大驚失色的跳下床去看山口的臉,此刻她才發現山口已經翻起了白眼兒,就像多年以前那次他在出租屋昏倒時一樣。靜柔見狀一下子就瘋了,她拼命的搖晃著山口呼喊他的名字,讓他趕快醒來,可是卻怎麼都沒辦法把他叫回來。
淚水像決堤了的河一樣湧了出來,靜柔按下按鈕叫了護士,然後她仍然一邊繼續呼喊著山口,一邊渾身顫抖著給女兒們打電話,想讓她們立刻趕過來見山口最後一面。可是這個時間女兒們都在沉沉地睡著,沒有一個人接電話,靜柔只能在電話要結束之前哭喊著給她們留言。然後又給松尾綾打過去電話,讓她趕緊快來醫院,最後又和姐姐通話哭訴著山口的離開。
幾個護士趕過來了,可是她們全都回天無力,沒有辦法讓山口留下來,而還在哭天喊地叫著山口的靜柔,也已經快要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