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松尾綾剛剛才走進病房門口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怎麼好看,應該說是皺著眉頭有些不太高興的,可是聽靜柔這麼一介紹為了不把場面搞糟惹得病床上的老爸山口發火,所以她才不得不勉強地扯出一絲笑容來,跟正圍繞在病床周圍的靜柔的朋友們打了打一聲招呼。靜柔的朋友們都是好心來看山口很不放心靜柔的,而且她們也對山口的這兩個女兒非常有意見覺得她們實在是太不友善,畢竟她們不方便直接讓山口趕緊做好自己的身後事,不好意思勸他應該趁著自己明白的時候為靜柔母女的將來做好打算,只能把她們能夠想到的知道的全都說給靜柔聽,讓太過善良的靜柔多長個心眼兒,別等到山口撒手人寰的時候被人家欺負的光剩下傻眼了。雖然大家互相說的都是中文,也知道無論是山口還是他的二女兒松尾綾全都根本聽不懂,可是當大家發現松尾綾來了尤其是見到了她剛進門時的那幅表情之後,誰都不打算再看她那張臭臉也很討厭跟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打交道,所以靜柔的朋友們立刻就跟靜柔和山口告辭離開了,連1分鐘也不想繼續再待下去了。
松尾綾眨巴著她那雙小眼睛,見大家一離開就問靜柔說:“她們都是幹什麼的啊?”
靜柔剛才見松尾綾的態度有些怠慢了朋友們,她的心裡就有些說不出來的不悅,再加上朋友們剛才對自己的提醒,所以此刻她看著松尾綾的感覺就像是一個瘟神了。
於是靜柔對她雖然還是態度一如既往的親切,可是卻故意強調了一下朋友們的職業說:“她們都是做翻譯工作的,而且都是為一些與法律相關的部門提供翻譯。不像我自從嫁給你爸爸,就一直在家裡生孩子做家庭主婦,她們都是能力很強的專業人士。”
松尾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問了,她也沒有多留,只看跟山口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並沒有打算要留下來照顧爸爸的意思。等松尾綾一離開,山口也閉上眼睛睡覺了,只有靜柔一個人坐在小床上皺著眉頭怎麼也睡不著。
靜柔其實並沒有像朋友們所擔心的那樣傻,她心裡很清楚如果沒有山口的遺囑,自己和女兒們將會要面對什麼,也知道在山口死後很可能就得面臨和他的那兩個女兒,打一場關於遺產的官司。只不過因為有了老董事長的保證,還有山口的公司在,再加上有法律法規的明文規定,她相信自己即便是吃虧也不會吃什麼大虧。而且靜柔心裡也有另一個善意的想法,她覺得不管怎麼說野口茜和松尾綾都是山口的女兒,她們都和兩個小女兒是姐妹關係,就算山口給自己留下了遺囑,她也是會給這姐妹倆一些錢的。更何況山口這麼不願意留遺囑,如果自己真的自私的逼著他寫遺囑的話,靜柔覺得自己即使是得到了全部的財產,將來也會因為良心不安終生感到難過的。
所以靜柔決定一切隨遇而安,事到如今只要山口覺得高興,自己也不留遺憾就可以了,而且她不相信山口那麼大的公司賣了,還會留不下她們孤兒寡母的那點兒生活費。只不過眼前倒是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非辦不可,那就是靜柔必須得讓山口把家裡的存摺交給自己了,因為什麼都需要錢,家裡的水電費要交,女兒們的學費要交......活在這個世上沒有錢真的是寸步難行啊!可是山口一直都把錢看得死死的,就連生病住院他都會自己在醫院的自動取款機取錢,然後也只給靜柔沒有多一分的生活費。要怎麼跟山口開口,才能讓他把存摺交給自己管理呢?靜柔陷入了沉思,忍不住地看向了病床上沉睡著地男人,多少委屈與不解全都湧進了她的心頭,讓她的眼眶溼潤了又幹,幹了又再次變得溼潤。
就這樣想著想著又是一夜沒怎麼閤眼,直到第二天下午病房裡沒有旁人的時候,靜柔才終於鼓起勇氣坐在山口的病床邊,當著他的面用他的手機,給公司的副手今井打了一個電話說:“今井,你待會兒不是要過來嘛,那麻煩你過來的時候,順便把你們老闆的存摺帶過來,我要交一下家裡的......”
還沒等靜柔把話說完,山口就立刻惡狠狠地衝著靜柔嚷了起來:“拿什麼存摺!你不要跟公司的人說那些沒用的事情!”
電話那頭的今井一聽這話就有些為難了,但是靜柔這一次並沒有讓步,雖然強忍著委屈並沒有發火,可是她是還堅持地對山口說:“你現在又不能動,也不能給我錢,不把存摺給我,你讓我拿什麼交家裡的費用?”
山口就像沒有感覺一樣的瘋子,他根本不聽靜柔說話,而是一把就搶過手機對著今井了一句“不用拿存摺”,然後就把電話直接結束通話了。
靜柔氣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她實在是無法理解這個壞脾氣的自私男人,為什麼到現在還這麼防著自己,難道這些年自己對他所付出的一切,他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兒嗎?難道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給這個男人養育了兩個女兒,一心一意跟他過日子的自己,就這麼不知道他相信嗎?就算過去的那些都不算,那自己這麼拼死拼活地侍候著,這麼小心翼翼地照顧著,生怕讓他受一丁點兒的委屈,對這個男人來說都是假的嗎?
靜柔的心真的快要碎了,她無法接受自己不吃不睡拼命照顧著的丈夫,事到如今竟然會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於是靜柔一聲不吭默默地走出了病房,此刻她要暫時離開一下這個讓她失望透頂的男人,她必須得找個地方讓自己透一透氣,否則她真的已經覺得自己沒有力氣,再面對以後那些不可能一帆風順的一切了。
靜柔一個人無精打采地走到了休息區域那邊,此刻她不知道該找誰來為安慰,自己那顆已經千瘡百孔受盡了傷害的心,而且她也不想把山口惡毒的一面告訴給女兒們。畢竟山口是兩個小女兒的親生父親,既然他已經時日不多了,靜柔只想在女兒們的心裡留下對父親最美好的印象,不想讓小小年紀就失去了父親的她們,再受到更多的傷害。雖然靜柔跟大女兒馨馨倒是可以說說,可是一想到馨馨像對待親生父親一樣,不辭辛苦地為了山口跑前跑後的樣子,她也不忍心讓馨馨知道山口這樣對待自己了。
可是如果山口一直都不把家裡的錢交給自己管理的話,眼看著就到了孩子們要交學費的日子裡,而且這個月的生活費山口也沒有辦法給自己,要不是收了一點兒禮金的話,自己早就已經支援不下去了啊!
靜柔痛苦地有些頭痛欲裂的感覺了,她一邊使勁兒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翻看著手機上的電話號碼,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給老董事長打了一個電話。因為此時此刻除了這位德高望重,又對自己做了再三保證的老人之外,靜柔真的不知道該找誰才能幫助自己解決困境了。
電話剛一接通不久,靜柔和老董事長還沒有說上幾句話,她就看到今井穿著一身工作服從電梯裡走了出來,與此同時今井也看到了靜柔。於是靜柔就比劃著讓今井先一個人去病房,然後她跟老董事長又聊了一會兒,好不容易讓對方知道了自己是誰,簡單的拜託了一下之後,靜柔這才稍微放鬆地返回到了病房。
靜柔拉開病房的拉門一走進出,山口就不太自然地笑著,一指病床邊上的小桌子說:“給你拿來了,趕緊收起來吧,這下子你總該高興了吧?”
靜柔往小桌子上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今井把山口的存摺拿過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感謝了一下今井,然後才把存摺拿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包裡。說實在的,經過終於拿到了山口的存摺,可是靜柔心裡邊卻並不感到高興,而且她覺得自己在今井的面前很丟臉,因為山口對自己說的那些惡狠狠的話,還有他們夫妻意見不合的話,全都透過電話讓今井聽到了。一直以來山口都在外人的面前抬高自己,把對自己的愛表現得淋漓盡致,所以靜柔覺得大家一定都認為,自己在家裡就是一個幸福的闊太太。可是如今自己這個幸福闊太太的真實面目,被活生生地暴露了出來,自己不但連丈夫的存摺都不曾摸過,而且丈夫都到了這個生死關頭,自己還要在下屬的面前爭吵一番才能拿到存摺,說真的靜柔實在是覺得自己這個太太當得太失敗了。
今井坐了一會兒就準備告辭離開了,靜柔一直把他送到了病房外,對於這個下屬她還是十分信賴的,於是她就小聲的跟他解釋了一下存摺的事情,並且也實話跟他說了自己現在身無分文的尷尬處境。
今井十分同情靜柔,他也十分了解山口那個暴君般的性格,所以他告訴靜柔說:“我接到電話後就決定把存摺送過來了,我剛才一進病房就問老闆給不給太太您。老闆並沒有生氣,而且還開玩笑說太太既然要了就得給呢!太太,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給我打電話,公司的事情我也都會幫老闆處理的,請您注意身體不要太擔心了!”
靜柔感激地謝過了今井,然後就轉身走進了病房,告訴山口說自己必須得去取一些錢出來,也好等馨馨來的時候,把錢交給她讓妹妹交學費。山口並沒有什麼異議,他直接擺了擺手讓靜柔自己定,然後就閉上眼睛睡覺了。而靜柔直到站在自動提款機前取錢的時候,她才終於開啟存摺吃驚地發現,原來山口的存摺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天文數字的存款,而是隻有少得可憐的一點點兒錢而已。